今日的奈何桥特别清冷。

平日最多痴男怨女，此时一个人影都没见着。

趁冥帝毫不知情，他要赶紧渡过忘川，否则冥帝赶来，肯定走不了了。

“孩子，喝吧。”

孟婆盛了一碗清水给他，应该是传说中的能够忘却前尘的孟婆汤。

茕淮第一次见这玩意，平时他在地府工作，极少来到黄泉这边。

他盯着手里的孟婆汤，迟迟不动。

喝了它，就能忘记玹珺。

忘记那些不堪一击的风月。

他犹豫不定，最终还是仰头一饮而下。

假的。

喝完了一整碗，茕淮依旧记得清清楚楚。

“你执念太深，忘不了前世，进不去轮回。”

执念太深？

茕淮挫败的跪坐在地上。

他凄惨的笑着，然后放声恸哭，泪水落在洁白的衣服，马上模糊了视线。他保持着姿势纹丝不动，随后起身，伤痛欲绝的看了一眼黄泉路。

“啊！”

霎时天火烧心，炎热的温度让茕淮不由得尖叫一声。

他费力的看清周围，还是身处天狱。也许是太累太痛，他又想起过去。

他进来几天了？

星罗带他们离开了吗？

玹珺一定很开心吧……

真好，难过的只有他。

茕淮垂下眼帘，盖住那层散不去的哀伤。

凤凰花开了，灿若朝霞，摇曳多姿，落了满眼火红。

杨别思一袭白衣分外瞩目，他徐徐走来，对玹君温柔一笑，眉目含情，温润细腻。

按照平常的性子，玹珺本该伸手搂他入怀，继续诉说着那一大堆讲不完的甜言蜜语。

人走到跟前了，他却置若罔闻。

“你要是真在乎他，干脆去找他好了。”

“谁说我想他。”玹珺口是心非的躲开他的目光，“他是生是死都与我无关，我们已经不再相见了……我不过是，考虑着以后该何去何从。”

“跟我在这里生活不好吗？我们可以做一辈子的神仙眷侣。”杨别思捻住一朵凤凰花，凑到嘴边，衬得他唇红齿白，“你不就是想这样吗？”

玹珺觉得他睡了一觉，所有人都今非昔比，恍如隔世。

百依百顺的杨别思学会了能言善辩，口齿伶俐的茕淮学会了隐忍不发。

“是很好。”

总少了什么。

和爱人携手到老，不是他梦寐以求的生活吗？

太过美好而显得似梦幻泡影。

跟他许下过数不清的海誓山盟一样，没一个是真的。

“但你并不开心。”杨别思近来很喜欢一针见血，持着玹珺素来迁就他，脾气亦是愈发刚烈。

玹珺最近想起过去的次数变多了，连同茕淮出现几率也跟着增长。

他和茕淮相爱了一百多年。

最终沉不住年轻气盛，在大千世界迷了眼。沉浸在红尘滚滚，温香软玉，权欲熏心，皆助他体验到前所未有的痛快。

其实说出那番绝情的话，他也懊恼过。生怕茕淮和他决裂，日后再无瓜葛。

所幸在重逢的那天。

他便稳操胜算，坚信这个人绝对会为他而活。

周转在千千万万个人里，茕淮是最合他心意。不过当那人从望尘莫及的茕霁清跌到等而下之的宠物，用起来的感觉就不一样了。给予的疼惜，在过分的放纵下，所剩无几。

他选择转移目标，去宠爱另一个人。

杨别思的疏离神秘，总是让他可望而不可即。就算答应成为他枕边人的一员，也没有露出多大欣喜。

他以为过几天就会厌倦。

当他带着杨别思在茕淮面前溜转，看到茕淮仓促的掩饰着狼狈。

似乎有趣至极。

他找到了新方式，去揉磨那人。

是不是年少轻狂时，特别留恋世间万物的新鲜感，然后到了一定地步，偏爱怀旧往事？

他会这样，都怪茕淮一手造成。

玹珺决定把所有过错推给茕淮，以至于心里舒服一点。

“和你一起，我已经很开心很满足了。”他尝试说点情话，促进两人的感情，努力回到昔日般恩爱。

深情的话，越说越敷衍。

是貌合神离，或者是故人心变。

杨别思似信非信的挑起眉，“那你为什么不和我做，为什么要逃避和我相处？”

“别思，我不是不爱你，我只是……你给我一些时间，我会整理好自己的心绪的。”

“承认喜欢霁清有那么难吗？”杨别思不解的问他，“你是察觉到自己喜欢上霁清，然后感到难堪，不愿去承认吗？”

“你在胡说什么？别思，我喜欢的人从头到尾是你。”

“但是，你那日在看到我换回相貌的时候，是那么的……失落。”杨别思没有他想象中的伤心，而是认真得像个哥哥在开导他，“玹君，你有没有想过两个人分开久了，他们会各自爱上不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