袖染香+番外(83)
心思太重的人最是容易生病,因为太过想念琴师,戏子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在病中,戏子常常会想,是不是自己的逾越,让琴师觉得被侮辱了,不知道琴师是不是觉得他很不堪……
越是这么想着,戏子的病便每旷愈下,饶是他离开戏班时,班主连带着琴师的那一份一起算给了戏子,戏子还是财力不济了。
那是琴师离开后的第五年。
戏子的病,已经眼见着不会再好起来了。床塌前,有人在哭泣,戏子已经看不见了,但他仍旧知道那是谁,是那个傻丫头啊。
明明早就已经没钱给那丫头工钱了,可那傻丫头却一直不曾离开,甚至还贴着钱给他治病,虽然那丫头从来不曾说过什么,可戏子这般敏锐之人又如何不知道那个丫头的心思呢?
“你……真是个傻丫头。”
戏子颤颤巍巍的伸出了手,那丫头便握住了他,那温暖的触感让他想起了琴师,这么一想,他又不住苦笑,终究琴师和他没有缘分,而他却还害苦了这么一个好丫头。
咳咳。
忽然之间,戏子觉得自己胸口如同被压了一块大石头,他喘不过气来,只得猛烈的咳嗽着。他知道,自己大概寿数将尽了。
他忽然很想多说一些什么,好像这样才不枉他在人世走这么一载。
“丫头,你还记得他么?”
“我记得。他和你,是这世上最好看的人……”
戏子听着小丫头的话,有些好笑,却也有些心酸。在她的描述里,自己和琴师俨然是一对恩爱的眷侣。这个丫头,竟是会挑好听的说了,只是,她的心里会不会很难受?
忽然之间,戏子有些哽咽,他心中动容的说:“此生是檀响欠了你。他……实在太难以让人忘却了。如果他年他世再相见,檀响必不负你。”
戏子的语气很弱,这么说完,他便没有再说话了,只剩了丫头一个人在说,说着说者,戏子的呼吸都不曾再有了。
戏子,就这么走了。
戏子走后,那丫头的心也跟着死去了,于是,她便皈依了佛门,潜心礼佛之余,丫头也会常常和人讲起戏子和琴师的故事,倒也是机缘巧合,有人便将这故事记了下来,好生安放,只是时日久远,书简断裂,故事便不全了。
后来,琴师回到了胥鸣城的时候,戏子已逝,他遇见了年迈的丫头,丫头本是怨恨琴师对戏子的残忍,可终究多年事佛,她的心性也不比以往。琴师听说了书简,寻了好久才寻得了这书简,将之编成了故事,只可惜,琴音犹在,青衣难寻。
因了书简残缺,琴师一直不曾知道自己离去以后,戏子是如何心情,缘何丫头竟是会出家,会那般怨恨他。同样,他本以为戏子当是会忘记他,和所有凡人一样娶妻生子,留下血脉,代代相传。如若真是琴师想得那般,那么,他便不至于有了这般执念。
可是,琴师归来,却如何也打听不到戏子的消息,琴师便大概猜到了戏子定是没有按着寻常人那般。
在胥鸣城呆了许久,那一出檀汎演了又演,几乎成为了世人称道一时的大戏了。琴师终于还是没能放下戏子,消失在了世人眼里,不过,每隔一段时间,这檀汎便会再次出现。世上之人有寿数长者,言道,琴师非寻常人,而后便又流言琴师为妖。
后来,琴师终于知晓了全部的故事,他一心一念的寻找着戏子,只为告诉戏子他的心意。
戏定格在寻找的身影便结束了,随着烟雾和香气的淡去,众人虽是沉浸于戏中,却也渐渐回过神来,直赞这一出戏太过逼真,简直让人如临其境。
命颜不曾回来,唐梨便不曾离去,众人慢慢的离开了,可是唐梨发现那青衣的男子却一直不曾动过,他的脸颊上满满都是泪水,可他却好似浑然不觉。
“喂。”
唐梨拍了拍那男子的肩膀,将一方帕子递给了男子,这下男子才终于从自己的情绪中醒来。
那男子茫然的摸了摸脸,惊诧的眼神让唐梨不由的皱了皱眉。
“我如何会在此?”
男子起身,喃喃的说者,好似全然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在这里,为什么自己流了泪。
男子离去的时候,唐梨忽然灵光一现,想起了什么,待她回身的时候,命颜和汎川却是都来到了她的身后。
命颜拍了拍韶明的头,将他唤醒之后,接过汎川递来的琴便带着唐梨和韶明返回了燃犀阁。
“师傅,那个书生就是檀响的转世吧?”
帮着命颜记下这个故事的时候,唐梨忽然抬头看了眼命颜,此刻命颜正抚摸着那把琴,神色间是说不出的落寞。听见唐梨唤她,她轻轻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