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如何撩到你的宿敌(165)
他天不怕地不怕,这个时候却浑身发抖,心里想的不是完了自己要被惩罚了,而是这么重要的杯子碎了,阿父要多难过啊……
蓬莱君疾步而来,他怕得闭上眼睛,又替蓬莱君难过得哭起来,却被男人用那只还没痊愈,不甚灵活地手臂温柔地抱起来,那张一向没什么表情的面孔上难得慌张,另外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掀开他的眼皮,确定没伤到眼睛之后,才长长地出了口气,抱着他向外疾走,召唤御医给他包扎。
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拽着蓬莱君袖子不肯放手,一叠声地说阿父,对不起,阿父,对不起阿父……
蓬莱君只把他按在怀里,用力抱紧了他。
男人少话,也不会安慰人,只笨拙地跟他说,没关系,一个杯子而已。
但是他知道,那是非常重要的东西,他看着蓬莱君偷偷拿回了杯子上最大的碎片,雕成了一块佩饰,被先帝漫不经心地随手系在腰上,然后,在先帝弥留之际落到他手里,现在,挂在了沈令的颈子上。
系我一生心,负我千行泪。
沉默良久之后,他怅然一笑,“这块玉佩,你收好,持着它能求蓬莱君一件事,不管多伤天害理,除非他办不到,他都会答应——但这世间,他做不到的事也不大多了。”
他想,蓬莱君那么漫长的生命中,唯一做不到的事,大概就是得到先帝的爱吧。
沈令看着他,没再说出这么珍贵的东西给我不好一类的话,在他放手之后,沈令小心翼翼地把玉佩拢在胸前,然后倾身吻了吻他的面孔,又吻了吻他的眼睛,温柔地道,“三郎,我们不是他们,你看,我心里只有你,而你心里也只有我。我们不一样的。”
是啊,确实不一样。他爱着沈令,沈令也爱着他。
他点头,闭上眼,沈令的吻落在了他长长的,颤动的眼睫上。
第四十二回 大散关(上)
第四十二回大散关
两人在关城门前总算赶了回去,五娘也不问他们两天一夜哪里去了,只对着沈令端庄微笑,轻轻指了指他的颈子。
沈令立刻面孔绯红,飞快捂住颈子,叶骁一手捞着不停围着他跳、尾巴摇得快断掉的雪花,一边奇怪看他,说你被虫子咬了?啥虫子这么邪性,天气这么冷都出来,让我看看~说罢便上前硬掰开他的手,仔细审视一遍,说什么都没有嘛。沈令一愣,望向五娘,女子掩袖而笑,愉快地走远了。
被……耍了……
沈令觉得人和人之间还能不能有一点儿信任了?
沈令挺不高兴的,于是第二天沈令去县衙,发现一大堆酒鬼要他审的时候,越发不高兴。
列古勒人少,基本所有人都彼此认识,所以治安不错,小偷小摸都少,但是喝酒打架之类的事可就太多了,衙役常年宵禁之后抓到一堆打得头破血流醉倒街头的酒鬼,全部拎回县衙——不然怕冻死。
沈令得挨个查看,没什么伤的训诫一顿让家里人领回去,受伤的还得看要不要告,如果是一个月里逮到三次,那还得批个收押的条子,在牢里关两天——这是往常,现在秋市刚结束,兜里一有钱,大白天就有喝酒打架的了。沈令从一早处理到下午,才把醉鬼弄完,那股一直就不顺的气简直要从嗓子眼冒出来了。
他想起之前叶骁跟他说的,一大早就看到王班头和田保正从张大户家里出来,唇角冷笑,先让田保正去厢房等他,唤来了王班头。
他看着跟前低眉顺眼的粗大汉子,轻轻笑了一声,道,班头,前些日张大户的体己酒好喝不好喝?
王班头刚和他禀报完公事,沈令突然来这一句,吓得浑身一抖,双膝一软跪在地上,直说大人恕罪!
王班头这人看似粗豪,实则油滑得很,最初很不把沈令看在眼里,但是沈令剿匪和秋市上拿人头祭神这个本事一现出来,他心里实是怕他怕得厉害,现在被沈令一诈,第一疑心是田保正把他卖了,现在县令来兴师问罪,忙说,我们真的没说什么!
沈令一看就知道他进套了,慢条斯理地呷了口茶,掸了掸袍角,才悠悠地道,“田保正可不是这样说的。”
妈的臭婆娘!王班头登时心头一抽,忙说真的没什么事儿,就是张大户庄子上有几户佃户,都是牧民,之前为了少交徭费,有挺多人生出来没有上报户口,现在有几个老头老太太死了,而下头孩子也大了,不好再瞒下去,就找他们疏通,悄没声地把誊写户籍的黄册改了,把人补进去。
听起来合情合理。沈令不通政务,但是这些日子以来受叶骁熏陶,多少也知道偏远乡下为避徭役,常有这种做法,属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范畴,真翻出来也算不得大事——所以他在说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