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咸鱼翻身的可能性(87)
白日里的红布依旧妥帖地在台上铺展,倒是一眼就能瞧见那场闹剧里花衣男子临机应变将刻刀丢出去的痕迹。
花微杏只瞧了一眼便不再看了,戏台子搭在白山道正中间,往后的道路一览无余,自然也用不着去查看。此处戏台,恰是天然的一处瞭望台。
她撩了裙摆,一手撑着台子便坐了上去,脚碰不到地,也便自然而然地晃荡了开来。
“这儿什么也没有啊,可是我总觉得有什么东西。”
不知道是她乌鸦嘴,还是就这么凑巧,原本寂静无声的长街上,竟然响起了脚步声。
脚步声并无掩盖,不是女子行路时那般莲步轻移恨不得自己只是足尖掠过的轻微声响,却也不是平常粗莽汉子随意走路的声音。它不疾不徐,每一步的落下似乎都被丈量过似的。
是以,花微杏猜想,这一定是个有涵养知礼仪的人。
但她并没有急匆匆出去查看,因为脚步声,是朝着这边来的。
那人是背对着月光的,所以,她瞧不见他的面貌,只能看到他套着一身宝蓝色掐丝锦纹长袍,长发被白玉冠固定起一半,皂靴并无纹饰,行走之间自有一股君子之气。
盛璇光就站在花微杏身侧,自然也瞧得见这人,但他除了这些表象,还感觉到了别的东西。
他微微拧了眉头,浅色的眸子凝视着来人,表情颇有些无奈。花微杏瞧见他神色,也诧异起来。
盛璇光是什么人物,那可是大名鼎鼎的乾平帝君,后来又做了阎君手下的唯一一个人魂判官,漫长岁月侵蚀之下,喜怒不形于色才是正常的。
尽管她总是热衷于逗弄盛璇光,但她在正经做事的时候,的确少见他这样的神态。
莫非,来人很棘手么?
这样想的时候,那人也不知不觉走到了她可视的范围。因着拐了个角度,她也能瞧见他的大半张面容。
白皙的面容上浅晕生光,五官柔美却并不女气,黝黑的瞳眸死死地望着这边,瞧着有些瘆人。然而,这并不是最让她惊讶的。
待看到这张脸,她也算知道了盛璇光为何是那样一副神态。
无他,任谁在这种随时可能会有妖魅魍魉出没的地方遇见一个熟人,还是一个已经在此处狠狠栽过跟头的熟人,脸色都不会太过好看。
不过,说是熟人也许也不太对。因为,他们也不过只见了一面罢了。
那人对两人视若无睹,一个人摇摇晃晃地推开了戏台子后面的小院,迈步进去。
花微杏使了个眼色,玄服青年点了点头,便继续看向来路。
小姑娘从台子上跳下来,落地的时候却注意着没发出什么声响。
在盛璇光的余光里,姑娘柔嫩的手指轻巧地拎起裙摆,脚步轻盈地从他身侧窜了出去。
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一向都十分正经的他,竟然面上带了轻柔的笑。
这一切花微杏都不知道,她也进了小院,刚迈出去两步就一个趔趄,险些脸着地摔在院中央。
然而院中又没什么响动,她原以为自己抬腿抬得不够高,绊倒了门槛,亦或是踩到了什么石块,这才身形不稳倒下了。然而回头一看,就对上了一双沉沉的黑眸。
花微杏心中一惊,面上倒是没显露出什么,伸手将裙摆上沾染的灰尘拍下来,便看着对方,等着一个解释。
然而,她注定要失望了。
因为陈澈压根儿不理她,只是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一处地方罢了。
为了证明这一点,她甚至在他面前来回走了五六趟,确认了对方的眼眸的确没有随着她的走动变化。
这其实也是正常的,毕竟,陈澈已经疯了。
虽说她并不曾知晓他是怎么疯的,但与昨夜见到的明娘身边的陈公子脱不了干系。
她是不怎么注重一些细节,但也并非看不出面前的陈澈与那陈公子的不同来。
明娘身边的那位陈公子,眼眸清澈,举止活泼,哪怕是同样俊秀的一张面容,在他身上也是一种少年人的娇憨。
而这位陈澈……只能说得上是个躯壳了。
这并非是贬低之语,而是事实如此。
行事像是提线木偶,双目无神,哪怕是这样天生的一副好相貌,也掩不住他的呆滞。
思及明娘所说的那位光风霁月的公子,她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说起来,陈澈居然又跑到白山道来,确实令人诧异。毕竟在素瞳查探到的消息中,陈公子虽然是疯了,但并非是普罗大众想象中的不修边幅疯疯癫癫痴言痴语的模样。
相反他很安静,安静得过了头。不管是李家上门退婚还是母亲的哀恸哭号,似乎都与他无关。
在陈家常常会一个人在房间里枯坐,他不知疲倦不知口腹之欲,就那么呆呆地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