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咸鱼翻身的可能性(139)
这么多年过去,陶馆里也换了人住。听着里面咿咿呀呀的戏词,蓝白衣裙的女子无力地靠在宫门上喘着气。
她不经意地抬头,就见得乌云密布的天,阴沉沉的,恍若要下一场大雨。
一场秋雨一场凉,单薄的衣裳被寒风吹得贴在身上,寒意直往骨头里钻。
花微杏抱住自己的胳膊抖了两下,将身子藏在不大的檐下,不期然地想起了许多年前。
只不过那是一场酣畅淋漓的春雨,焕发万物生机,而在眼前摆着的,却是凛冽刺骨的寒风和即将到来的一场秋凉。
离女多年前在此躲雨,而她在云间探头瞧着那小姑娘。
那时候她正是桃李好年华,冰肌玉骨,还没有被深宫折磨得太狠。
那么,离女被嬷嬷百般折磨最后只能带着苦闷死去的时候,该是什么样的感受呢?
会坦然赴死,还是心有不甘?
可离女已经不在了,这个问题没有了答案,终究只能成为她一个人的胡思乱想。
几道白光闪过,花微杏还没来得及伸手捂耳朵,就听见惊雷乍现,密密麻麻的雨点便被寒风吹了过来。
单薄的衣裳立马湿了大半,下摆处像是在水里泡过,半个肩膀都湿哒哒的,头发成绺地落在额前,活脱脱一副落汤鸡的模样。
在她不注意的时候,身后的门猛地打开,整个人站不稳,直直地跌进了开门人的怀里。
那是个容貌寡淡的人,一眼看过去更像是道观寺庙里的人物,而非皇上的妃子。
花微杏惊呼一声便要起身,却被那人按住肩膀带了进去。
十年过去,陶馆也没什么变化。
已经是深秋,老杏树落完了叶子。此时光秃秃地杵在院中。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这棵树变得比自己在时矮小了。
还想再多看几眼的时候,窗户被人一把落下,遮挡了视线。她不得已重新看向了那个与此格格不入的女人。
先前的纯白长裙沾了水渍,便换了一身烟紫色的对襟群,腰封处挂着一枚古朴铜铃,行走之间叮当作响。
女人丢过来一件深红色的披风,花微杏接过,只扫了一眼便看出了是某个闲置宫室里压着的美人的衣裳。
美人在时,东西五花八门,藏的地方更是隐蔽。起火后的那半年里她把陶馆翻了个底朝天,才找出一小部分衣物和首饰来。
也不知道这人是怎么找到美人的衣物的?
花微杏神游天外,想的东西乱七八糟,披着披风没什么人气儿地坐在原地。
“你是太子殿下身边的人吧。”女人说的很是肯定,花微杏也不觉得自己的身份有什么可做文章的。也就点点头。
对方笑了笑,搬了把椅子过来,指了指已经紧闭的窗户,随口说道,“你似乎很关心那棵树?”
花微杏点点头,既然这人知道自己是谁,以前的经历自然也知道。
“以前在这里时,是我照料它的。”只不过之前是灵力照料,后来变成了浇水施肥罢了。“它的花很美,今年春天应该开得很灿烂吧。”
她半眯着眼睛,眼前似乎又出现了满树的雪白杏花,小少年乖巧地在树下背着书,而她则坐在枝桠处荡着腿。
当时觉得无聊,可现在回想起来那段时光,是多么的快活啊!
可女人却摇了摇头,带着些诧异说道,“我来这里三年了。这树从没开过花。”
“若不是每年都会有新叶出来,我都以为它枯死了呢!”
不开花?
花微杏想去看看,但现在外面凄风苦雨,绝不是个好时机,她也就和这人聊了起来。
从谈话中花微杏得知,这个女人在进陶馆之前是个嫔,年幼时因着身体不好便送去了外家将养。外家信佛,连她也耳濡目染成了个寡淡性子。
再加上她本身容貌只算得上中等,在许多嫔妃里毫不起眼,渺小的像是蜉蝣。
被贬到陶馆来的理由更是无厘头,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心情不畅快,又恰巧前一个宫妃在陶馆里上吊了,也便拿着名册随手一翻,指了个倒霉鬼补空缺。
这个倒霉鬼自然就是进宫五年却只见过皇帝三面的宛嫔。
两人聊了许久,等到推开窗子再瞧,竟已经是暮色四合的时候了。
昏暗的院子里,被雨淋湿呈现深黑色的杏树张牙舞爪,像是夜里出行的鬼魅。
宛嫔没跟着出来,只是站在窗前向这边看着。花微杏行到树下,伸手抚摸着粗糙湿润的树干。
“怎么我走了之后,你还闹上脾气了呢!”
“在这凄凄惨惨的陶馆里开花很寂寞吧,所以我一走,你也懒得开了。”
“可是啊,总是要活下去的。不管是你还是我,都得在这吃人的深宫里继续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