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路难(343)

作者:渥丹/脉脉

后半句说得瞿元嘉真是全无反驳之力,又觉得这样理直气壮的程勉可爱之极。瞿元嘉嘴角一弯,飞快地亲了一下程勉的脸:“那陛下答应了没有?”

“他为什么不答应?”程勉很奇怪地问,“哦,不过这次在翠屏宫,陛下好多了。上次我们为了连翘去翠屏宫,真是吓人得很。要不是实在回不来,我一夜都不想住。”

瞿元嘉不置可否,只能以一笑遮掩过此刻复杂的心情。程勉见他不作声,又说:“反正,我今日辞行的时候和陛下说了,翠屏宫太冷,我实在住不习惯,又这样无趣,恐怕不宜陪陛下消暑。”

“你怎么直说了?”

“我……我觉得我也骗不过他。其实我只有在第一天和临走前见过陛下两面。不知道他从哪里听说许多人邀我作客的消息,说,以后要是不想赴宴,可以借他的名头一用,只说要去面圣。这肯定好用,以后我就清净了。”程勉一顿,略作思索,还是说,“陛下对我十分和气。我这次,也不怕他了……”

“你怕他?”

“怕极了。甚至不敢看他。但是,这一次我敢了。元嘉,以后你都不必拐弯抹角试探我。你想知道陛下和我见了几次,说了什么,都可以问。但无论你信不信,我都想告诉你,他看我的神情,永远和你看我不同。”

程勉无声地搂住瞿元嘉,低声说:“天下再无第二个人这样看我了。”

在安王府的那几天,瞿元嘉没有一夜安眠,而程勉回来后,小别重逢的两个人当然是按捺不住,迫不及待地做了一回鸳梦,聊着聊着,当意识到彼此早已是疲惫不堪时,原来已经到了下半夜。一沾着枕头,他们都迅速地进入了梦乡,再没有力气和彼此多说一句话。但是,这个夜里他们又实在说了太多,以至于很少做梦的瞿元嘉,竟然也坠进了他最怕的梦境里。

他回到了连州,烈日灼身,他没有水,也顾不上,孤身一人走在永远陌生的荒漠中,无望地等待视线的尽头出现一个小小的村庄,让他能去打听一个人的下落。可是他找得太久了,也太苦了,连要找的人的名字都忘记了,唯一记得的,就是他应该要去找一个人,而找到的那一刻,所有遗忘的,定能失而复得。

他又来到一条干涸的河边,河边却又一棵半死的树,勉强还有半爿阴影。瞿元嘉用尽最后一点气力,坐到树下,喝干净已经被晒得发烫的水,精疲力竭地昏睡了过去。

这个梦里更为深沉,孤寂,伸手不见五指,猛然间,有人拍了他一把,他急急忙忙回身,只见一个叫不出名字也没有长相的人定定看着他,问:“你为什么不来找我?”

瞿元嘉百口莫辩,手脚冰凉,但是喉咙到心口俱是滚烫的,如同吃进了大把的尘灰:“我、我一直在找你。”

“你为什么不来找我?”那个人还是问。

“我找你了。我找你了。”

“你为什么不来找我?”

瞿元嘉捏紧拳头:“你是谁?”

那个声音从至深的阴影中缓缓踱出,是一张全然陌生的面孔。

“元嘉,你为什么不来找我?”

瞿元嘉如坠深渊,睁眼时心跳急如战鼓。他如溺水之人,绝望地抓住身边一切能抓住的东西,终于,将身边人吵醒了。

枕边人睡眼朦胧,口齿含糊,却没有一丝好梦被搅的不悦:“……元嘉,你做恶梦了么?”

如释重负的狂喜席卷了他,瞿元嘉紧紧搂住程勉,心有余悸地低声说:“阿眠,我找你了。我一直在找你。”

他用了太大的力气,程勉大概是有些不舒服,但只很轻地挣扎了一下,就停住了一切动作。他的呼吸和声音都是这么真切,绝非幻梦:“嗯,我知道的。我都知道。”

第60章 好为使君开

萧恂交友甚广,听了程勉的主意,当即找人捉刀,一篇洋洋洒洒的文章不几日便写就。新传奇写好后萧恂特意先让人送给瞿元嘉和程勉过目。萧恂找的文手,并不在香艳桥段上费笔墨,但写到厉鬼吃人时,可谓运笔如飞,着实令人背后一亮。

文中不乏阴森可怖的段落,只是因为读时脑海中想的是赵淦的面容,观感变得十分滑稽起来,两个人借着这文章实打实消了一回暑——

“李郎曰,知慕少艾,人之天性,何过之有。某爱慕娘子,小娘子既无此意,愿赔以金帛珠宝,但求相恕。女郎婉然一笑,化作厉鬼,身长八尺,手足如蒲,曰,某鬼也,金帛何有于吾乎?李郎变色再告曰,愿奉以三牲,为求全其身矣。

“不如人。

“家中有奴婢千百。亦可许之。

“鬼嬉笑曰,皆不如郎君,金玉其身,猪狗其心,寻常人不敌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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