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路难(137)
“他怎么会看不上殿下?”元双愕然。
萧曜一笑,轻松地说:“本来也不是非他不可。到了连州,交友再广阔些,总能找到志同道合的人。”
门扉轻叩,打断了元双欲出口的言语。开门后只见茹娘子怯怯倚在门边,躬身问:“元娘子能匀一点炭火给小人么?”
“我这里没有生炭。怎么,是燕鸿觉得冷么?你去找驿丞,用我的名目支一点……算了,我与你同去。”
“不是小儿。郑大夫那里病人太多,燕来找了个空屋,想将五郎移去静养。但那屋子久无人住,得多烧些炭……”
元双惊讶地问:“驿站里还能匀出空屋么?”
茹娘子不吭声了。
萧曜也走到门边,一看两个人的神色,便说:“不要费周章了,快去找燕来,让他将程勉背过来。”
第26章 谁堪逝川上
按照郑大夫的说法,是这一路劳累过甚、又在翻山时着了凉,寒气侵入肺腑,但程勉素来身体健康,所以看似是急症重症,实则不伤根本,好生歇息几天,待热度退下去就无碍了。
元双担心程勉的病情会传染,本想将自己和茹娘子暂住的那间偏屋收拾出来,让程勉在那里休养,但郑大夫一再保证这是不会传染的病症,而萧曜也觉得屋子太小腾挪不便,索性自己搬去了西偏屋,方便她们照顾病中的程勉。
玄池岭这一程走下来,没有伤病的倒成了极少数,萧曜就是这极少数之一,但尽管无伤无痛,也是元气大伤,不分昼夜地只管蒙头大睡,这样食少眠多的日子过了两天,也与他人一样,消瘦了些。
冯童受了冻,但没有外伤,很快就回来照料起居。萧曜见他走路一瘸一拐不利索,想方设法地要打发他休息,冯童一律唯唯诺诺地答应,过不了多久,又笑嘻嘻地凑到眼前来了。
在元双和茹娘子不眠不休的看护之下,程勉的高热两天后就退去了,人也恢复了意识。如此一来,虽然安西驿内交织着因病痛和羁旅而生的惨淡愁云,但在萧曜周遭,倒是说得上一句“诸事大吉”了。
庞都尉原定在安西驿至多逗留两日,可五天过去了,还是没有能启程的迹象。炭火可贵,萧曜和程勉日间都同室而处,只是两个人以往就不大搭话,如今程勉病体初愈,更是寡言,经常一整日都听不见一句话。为了活跃气氛,也为了冲一冲病气,元双索性让茹娘子带着燕鸿过来,在照顾萧曜和程勉之余,正好一起做女红打发时间,而燕鸿也能沾沾萧曜他们的光,不至于挨冻。
一天午饭完,元双见程勉气色不错,就自告奋勇要为萧曜和程勉煮茶。她这一手本领来自内宫,别说普通人,就连品秩低一些的官人家庭也未必见识过。燕来夫妻多年在士人家中服侍,举止都有分寸,可是燕鸿年纪还小,看得都呆了,元双一停下来,他趁着萧曜和程勉都在喝茶,大着胆子绕到元双身边,搂着她的脖子,和她说起悄悄话来。
也不知道他说了什么,元双听后就笑了,看向程勉,说道:“燕鸿想借五郎手边的地图看一看。”
程勉点头:“你来取吧。就在案边看也行。”
燕鸿欢呼一声,当即凑到程勉身边去看地图,神情专注得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起的珍宝一般。看了一会儿,他忽然指着地图上的一处,转头问茹白玉:“阿娘阿娘,明明还有路能到连州,为什么还要爬山啊?”
萧曜坐得本不远,也能看见燕鸿所指的,正是通往昆连的南道。这时他方意识到,自己从来没有追问过,为什么非要取北道而行。
茹白玉生怕他打搅了贵人,轻声嗔道:“就你话多。官人们本就是不走那条路的。”
“但是……但是,明明有路嘛,也没有山。”
“路已经变了。”
萧曜这时也好奇起来,插话道:“变得如何了?”
茹白玉没想到萧曜会出声,忙放下手中的活计,诚惶诚恐地拜倒:“小儿多话,请殿下恕罪……”
“不妨事。我只知道官员出仕昆连走北道是不成文的规矩,不知道其中的原因,既然都说南道易行,为何要走崎岖的北道呢?”
“所谓南道易行,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自从数十年前桑河改道,长干滩的气候和风土都变了,如果不是有识途的老马和向导,那是无论如何也过不去的。而且……” 茹白玉起身,犹豫了一下,“我听阿爷说,就算是当年还能走的时候,官人都忌讳这条路,不到万不得已,那是决计不走的。”
这几天为了安抚兵士,每天萧曜都要和庞都尉、吴录事一道去驿站边的山神庙上香,如今忽然又听到“忌讳”之说,当即皱了眉:“玄池岭有山神,想必南道也有河神滩神了。这些神仙都这么难相处,肯定脾气不好,才处处与人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