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玉成仙(116)
楼歌守着“花淇淇”,坐了一夜。
他其实有些拿不准,这样做是对是错。
可能么?她教了张春五鬼术。
可能么?她其实拥有强大的法力。
一百多年来,师门对当日参星宫主痛下杀手一事,所说的原委始终很模糊。他甚至去问了含明师祖,到底花淇淇是被什么妖魔附身了。含明师祖一脸高深莫测道:“此事你问老夫就对了。就是小空明子,也未必知道真实内情。其实本派一直与一个女魔有孽缘纠缠,当日流昔被她盯上,但流昔自己就是个祸害,跟那女魔两歪相遇,那魔没能祸害到他,反而被他祸害了。以为是将她打得灰飞烟灭了,谁料竟没有除尽,又再作祟。”拍拍他肩膀,“小娃,既然都了结了,别多想了。”
楼歌又看向床上。
难道,她的确被魔操控……或者……她,就是魔?
但看着那恍若沉睡的面庞,他想到的,只有她乍到紫昆派,一脸茫然无措的模样;她跟黑霎抢吃的怄气时,傻愣愣的模样;她在论法大会时,惊奇又欢喜的神情。
楼歌叹了口气:“你不可能是魔。”
奇怪,明明已经没有心了,她的心口处却紧了一下。
你不可能是魔。
流昔,流昔,如果当年,你能对我说这句话,我……
我就算灰飞烟灭,也情愿。
我会自知自己给你添了麻烦,情愿灰飞烟灭。
但是,楼歌,不是流昔。
楼歌又压了压“花淇淇”肩旁的被角,望着她微微笑了笑:“我先出去练会儿剑。”
第六十七章
晨曦的薄雾中,舞剑的身影如游龙惊鸿。
多年之前,她亦曾在类似的清晨,看过类似的情形。舞剑的那个人,当然是流昔。
楼歌的剑招轻灵,但一招一式,都能看出用心与刻苦,必然是将无数的剑法典册烂熟于心,而后再融会贯通。
而流昔舞剑无所谓招式,大多是随意乱挥,行云流水,令人眼花缭乱。舞完,有些他自己都立刻忘了。
“用剑何必记什么招式,都按照书上的比划,你记得怎么挥,我记下怎么打,对阵的时候就一边背书一边比划,这还有何乐趣?还不如干脆画几道杠杠下棋算了。能挥出就是招式,能闪过就是身法!”
他每次这么说,都能把几位长老气得脸青唇紫胡子颤,据说,流昔还是小弟子时,没少因此挨板子。但等她看到时,他已经是辈分崇高的师祖,以歪才和惹是生非的能耐颇闯出了一些小名头,长老们不敢再怎么罚他,至多恨上两句孽畜,他兀自嬉皮笑脸,惹得女弟子们两眼发亮,脸颊绯红。
“流师祖真是坏死了!”
“坏死了也帅死了呀!”
“刚才流师叔好像看了我一眼。”
“昨天下午师叔还和我说话了!”
……
每次流昔舞剑,旁边的草丛树缝都挤满了“不小心路过”的女弟子,小时候的她身量瘦小,可以从师姐师姑们的裙缝中挤到最前面的位置。
待流昔舞剑完毕,众师姑师姐娇羞地蜂拥散去,留她站在原地,流昔亦会一笑:“又是你啊。”揉揉她头顶离开。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她真的想回到那个时刻,再站到树林边……
然后,一把拖回那个傻妮子,煽她两个大嘴巴,让她赶紧清醒!
可惜,没有后悔药,也没有回头路。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中,楼歌挽剑回鞘,均息吐纳,而后走进卧房,推开窗扇,束起纱帐,再驻足望了望床上的“花淇淇”,又坐到窗边的靠椅上出神。
东奕到了中午便从五陵县赶回,双脚甫从云上踩到院内地面便道:“师兄,五陵县衙那边,想要先废掉张春的魔功再定罪,你我倒是都能废,但是张春的邪术有点不寻常,咱们恐怕保证不了能废干净,还是得通知师门那边,让师伯或师叔过来一个妥当些。”
楼歌沉吟了一下,道:“师弟,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东奕叹气:“师兄,你说吧。”
楼歌咧嘴笑了一下:“放心,不算太乱来。我就是想让你明天再通知师门。”
东奕盯着他:“师兄,你今晚打算做什么?”
楼歌再笑了一下:“小事。”
东奕瞅着他,又长叹了一口气。
暮色已降,明月将生。
楼歌又进了卧房,再度凝视“花淇淇”片刻,掀开被子,轻轻将她抱起。
院中临湖的地面,已扫得一尘不染。平整的石板上,绘着硕大的阴阳阵。
楼歌将花淇淇放在阴阳两极正中。
苍穹上,北极南极双星璀璨,与地上阴阳双眼遥遥呼应。
东奕站在阵外,喃喃:“我好想一棍子打晕二师兄,把他拖回师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