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师家里藏了妖(70)
直到恍恍惚惚回到了院子。易百直直看着那盏花灯,看了许久,忽然笑了,“原来你也没有死,和我一样,原来我们都还活着。”
那笑容,说不清是可惜还是释然。
被埋在记忆深处的那道身影清晰了起来,易百仿佛听见了那声又酥又软的嗓音,看见了那张在发狂时散发着怪异美丽的面庞,似乎又感受到了那双纤手轻轻拨动着他背后的铁索,然后铁索轻轻晃啊晃,晃得他好疼,疼得要哭……
那个时候她总会趴在他的胸口,恶意地笑道,“疼么,我就是要你疼啊,要你记住,你绝离不开我。”
真的吗?
他会在心里问,然后冷漠地看着那张小脸,直到看到那张小脸变了颜色。
然后,他会莫名开心起来。那种报复的快感,是这五年再也没有出现过了的,就算在梦里。
五年来的平静生活索然无味,易百险些忘记了他的娘子了。
他喃喃出声,似乎在笑,“你在引我去找你吗?”
作者有话要说:渣男×毒妇
第38章
易百收拾行囊,离开了小院。这一刻,歧离渊会不会有事来找他已经不太重要了,因为他隐约有种预感:但凡他离开了这里,就再也回不来了。
就像多年以前晴娘子死都不会放清谲离开一样,现在的晴娘子多半也不会放他离开。
不过易百并不确定晴娘子能不能认出自己来,自己的这张脸和以前可是一点都不一样。这张真实的面孔,晴娘子从未见过。
到了临罕城门之下,易百仰头看着这座巍峨的城门。记忆中的那个城门被蒙上了风沙,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这座城墙变得黯淡了不少。
在即将走进临罕的那一刻,易百突然怯了。他在人群中停住了脚步,最后回头,找了一个隐蔽的地方给自己进行了易容——没有改变面容,只改变了体型。
准备好一切之后,易百才汇入人流,走入临罕。
临罕的街道上有不少打着红色油纸伞的身影。易百愣在原地,心措不及防一抽。
.
对于晴娘子而言,生命中最痛苦的一日可能就是被掉在城墙上的那一日。那一日,她仿佛流尽了全身的血液,额上的伤口疼得麻木了,鲜血像是小溪流一样,顺着她的面颊上留下来,沉沉地挂在她的睫毛上。那一天,晴娘子的眼前只有红色,世界里只剩红色。
所以,她是不喜欢红色的。
易百知道,却装作一副无知的模样,在晴娘子问他,“你觉得我该打什么颜色的伞?”的时候说了一句,“红色。”
晴娘子的目光一暗,沉默地看了他半晌,又问了一遍,“红色吗?”
易百知道她是想从自己的神情中辨别自己真实的想法。晴娘子很喜欢这样凝视着他,但易百同样清楚,自己是天生的骗子,她怎么都看不透来他一张面皮之下藏起来的是一颗怎么样怪异不可理喻的肮脏心脏。
易百抿着唇笑道,“娘子,叫你打红色的伞是我的一点私心罢了。若是娘子不喜欢,就算了。”他像是陷入了对过往的回忆之中,眼睛里的星光一闪一闪,“我的娘最喜欢打伞,喜欢打一把红色的伞,”母亲早八百年就死透了,她不喜欢打伞,更不喜欢打红色的伞。
易百说到这里,偷偷看了晴娘子一眼。果然,晴娘子那张漂亮的面容因为那一句“我的娘”而变得古怪。
易百眨了眨眼睛,眼眶瞬间湿润,一滴晶莹剔透的眼泪顺着他的脸颊滑下。那时候,窗外仅有一抹金色的斜阳,易百心想,斜阳会照在自己那滴纯净的泪水之上,为其缀上一束耀眼的流光,而他,脸色苍白,楚楚可怜。
晴娘子果然无法拒绝他,最后拿着一把红伞,违心道,“我也觉得红色好看呢。”
易百天真地笑了起来,隐藏住心里的一点小得意:看,她多么顺着我啊!
从此晴娘子就开始打红伞。
其实她并不需要用伞来遮阳,因为她的脸上覆着一层薄薄的面皮,足够保护她的皮肤不被太阳灼伤。那层面皮是他精心做出来的,那张脸也是他一笔一笔画出来的。哪怕是一根眉毛的走势都是他了然于心的最勾人的模样。
晴娘子从来都不知道,早在那个小小少年面色惶恐地捧着一卷画卷递到她的面前的时候,他就安排好了她的模样。
到底谁才是谁命运的主宰,从来都说不清楚。
.
易百选择了一个普通的客栈住下。
他听说隔壁的巷尾死了人,缀着人群的尾巴,跟去看了一眼。地上躺着的那个人的脸鲜红一片,周遭的人指指点点,都为这个惨剧心惊不已。易百却笑了出来。他抹了抹自己的脸颊,心想:是不是,当他来到晴娘子面前的时候,晴娘子也会认不出他来,然后亲手揭了这张面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