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师博物馆+番外(202)

作者:扶子不好吃

或许是有节日加成的缘故,陈明行口中的陈家,听起来就像一个人数众多、热闹团结的普通大家庭。他们几代人共聚一堂,每日所忙不过就是衣食住行那点事,少了点玄门中人的肃穆感。

沈衮说:“分人和时间。”

不见得所有人都安于平和,而降妖除魔时,他们家肯定又是另一副模样。

“也是。”夏札边说边拿出两条撒有银箔的正丹纸,平摊在桌面上,“有生活在当下的人,自然也就有仍沉迷修炼的人。”

“要做什么。”沈衮问他,“写对联?”

正丹纸是用红丹色染成,不易褪色,纸面可以撒上银箔、铜箔作为装点,显得星星点点更为好看,撒了银箔的纸被称为“银掺”,而银掺正丹纸是写对联专用的纸张。

夏札点了点头,笑着说道:“嗯,是要写对联。我们亦是活在当下的人,正该做和时节相称的事。明天就是除夕夜,今日再不张灯结彩就来不及了,天博的院门、屋门不少,对联要写好几副呢。”

沈衮看着他的笑容发怔。

他师父还在世时,天博也会在过年的时候烧香、燃烛、贴对联。可那似乎只是一个形式,师父出于习惯使然,他也从未有过期待。节前年后,院内除了多了几处红色,再无甚特别。

而师父逝去后,沈衮就没有过过年。

因为他从不需要那样的仪式感。

“怎么了?”见他不说话,夏札打趣说,“如果你是嫌弃我的字迹丑……”

说到这里,夏札故意停顿片刻,而后抿唇拿起一旁的狼毫毛笔,提笔便写完了一副对联,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他的字迹鸾翔凤翥自成风骨,哪怕叫不懂人来看,也能领略到不凡之处。

落笔后,他将纸张托起移至沈衮面前,扬起唇角,眉宇间尽是愉悦揶揄的意味:“那可就晚了呀。”

沈衮只觉他尾音甜得人心肝颤。

夏札将对联放下,用“我写都写了”的眼神看着沈衮。他一直是认真温和谦谦有礼的,甚少有如此稚气的时候,眉眼空明,每一根发丝都灵动。

沈衮失笑,将他写的字收起来:“虽然你写都写了,但我依旧可以不贴,我选择把它裱起来。”

“裱到哪里,挂在何处?”

“裱到金银玉石框里,挂在琼楼玉宇高处。”

“大可不必。”夏札话里仍有笑意,“既然是对联,就该贴在家里的门框上。”

沈衮眼底墨色化开:“那就听你的。”

这已经不是沈衮第一次拿人毫无办法了,只是不巧,对象次次都是夏札。

也只有夏札。

“来,你也写。”夏札另拿了一支毛笔递给沈衮,招呼他说,“还需要好几副呢,你的字迹不留下来可惜了。”

沈衮便也提笔,他的字笔锋狂劲气势斐然,令夏札赞不绝口。

他们二人写对联的过程中,小灵蛟也来凑热闹。它围着两个人上蹿下跳“叽叽叽叽”叫个不停,控诉他们两个总是不带它玩,让它一个人独守空窝。

夏札边写边说:“你也想玩?”

小灵蛟:“叽叽叽!”

那当然!

“来。”夏札把一副写好的对联放到它跟前,“由你来盖章画戳。”

灵蛟闻言,兴奋地绕着那副对联走了两圈。它看了看对联,又看了看笔墨,不多时便傻愣愣地站住,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沈衮就嘲讽它:“文盲。”

小灵蛟眼含热泪:“叽……”

夏札好笑,摸了摸它的脑壳,然后将它的爪子沾上墨水,在对联的最下面按上一枚肥美圆润的四爪爪印,说:“看,这样就可以了,一会儿再用净尘符帮你把爪子洗干净。”

灵蛟眼冒金光:“叽!”

夏札嘱咐它:“一张只需留一只爪印,不要瞎踩,不然字迹就看不清了。”

灵蛟疯狂点头,表示自己听懂了,然后便开始跳来跳去地盖章。

沈衮眼底藏笑静静看着。

写完对联,夏札又拿出几张方形红纸和一叠花纸。

沈衮眯眼:“难不成?”

“没错。”夏札笑,“写福字,剪花纸。”

沈衮:“准备的很齐全。”

“那是自然。”夏札朝他眨眨眼,微微弯着的眼中闪烁零碎暖光,“过年并非认知实习,我很认真的。”

先前过圣诞,他是抱着学习的心态。可和沈衮一起过年,却是在过日子,心中怀有真切的期盼、庆祝、祈福。

希冀往后岁岁年年,都有好运发生。

低头望进夏札眼中,沈衮的动容与心悸几乎压抑不住。

从记事开始,他就和其他人不同。超脱和早慧,令他与众生脱节,无法拥有和常人一样的情绪。

师父曾对他说,如果你不能通晓喜怒哀乐惊惧,那就对万物一视同仁、明辨善恶贯彻大义。只要做到后面这几点,就足够你担起责任,守好天师博物馆、守好靖城的灵眼和阵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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