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戈帝君背过了身，道：“退下吧。”

空旷的广场之上，魑魅手中的刀还在落，那刀落在石玉的身上，也落在她的身上，她周身刺痛，心脏钝痛，她无数次想冲上去带他走，可她知道，她一旦冲上去，迎接她和石玉的将是更糟糕的境地。

这场刑罚从午后持续到深夜，刑罚结束时，石玉已经血肉模糊，为了不伤损精神，刑罚开始后，石玉就关闭了神识。

缚在石玉身上的捆仙索落下来后，石玉直直从白玉柱上滑落了，人形一点点消散，他变回了石头小人的模样，禾苗结了一张法阵，托着它平稳落到了手心。

石头小人轻飘飘的，周身闪着点点荧光，仿佛顷刻间就要化作云烟消散，它笑着道：“师父，我受完刑罚了，我们回去吧。”

“好，我们回去。”禾苗的泪再一次落了下来，她将它收进了怀中，用自己的灵力护着它。她决定了，她要带它回山门去，她要带它避世修行。

她什么都不要了，她只要它。

白无忧带禾苗修行的山无名，峰无名，他们住的竹屋更是无名，他们两自然都是学富五车之人，取个名字并不难，可是他们就是没有取。因为白无忧说，物件们有了名字，人们就会在它身上寄托一些莫名其妙的情感。

夜暗的厉害，落在山门前，禾苗发觉师尊设下的结界破了，她惊慌至极，她顾不得自己已经虚弱至极，她放出神识溯回这座山之前发生过的事，行凶之人设下的禁制拦截了她的神识，她用蛮力冲开，鲜血从她的七窍渗出。

石头小人用拳头捣她，急声道：“你停下，你停下。”

禾苗知道自己吓坏它了，可是事关师尊，她什么也顾不得了。十指渗出了血，她用血结阵，禁制被冲开，她看到帝君手中的长剑刺穿了师尊的心脏，师尊跌跪在地，而后倒下了。

“不！”她惊呼出声，她已经失了神智，她明知那是已经发生并且结束的事实，可她却妄想阻止。

她跌跌撞撞的往前走去，边走边喊，“师尊，师尊，师尊……”

师尊那么强，他一定有能力留下神识的，只要有一丝魂魄在世，她就有办法救活他。石玉一直在对她说些什么，可是她耳边嗡嗡作响，她根本听不清他的话，她脑子里只有一件事，就是寻到师尊。

夜色褪去，天边擦白，日头高升，她找不到，她无论怎样都找不到，“师尊，师尊……”她双目腥红，体内有什么东西在升腾，像是要炸开，她痛苦大喊。

撕心裂肺的喊声震彻山野。

赤色巨龙破体而出，与之一起升腾而出的还有绿色的藤蔓，她结出了本命神武，整个人被强烈的灵流激荡，周身的伤痛迅速痊愈，她沉声道：“石玉，我要去杀了帝君，我需要你帮我。”

山野间只有风声，安静一片，怀中的石头小人仰着脸看她，却没有应她。

禾苗抬手，手中多出了一柄黑色印梅的伞，是师尊给她的伞，师尊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竟是“别淋雨了。”师尊是在嘱咐她照顾好自己。

若是昨日她多分一点目光给师尊，她就能发现他与往日大不一样，她就能发现他们的谈话是被帝君监视的，她就能发现，师尊是来与她道别的。

她甚至没有好好看看师尊。

禾苗撑开了手中的黑伞，举过了头顶，她抬眸看向印梅的黑伞，眼中的泪悄无声息地落了下来，师尊在帝君的监视下堂而皇之的将生魂鼎交到了她的手上，他将她的命交还给了她。

师尊知道了帝君的强大，所以，他来劝自己说服石玉领罚，他想让自己和石玉好好活下去。这里的禁制不是行凶之人设的，是师尊设的，他不想自己因为想要为他报仇，而去涉险，他想要的是她与石玉好好活下去。

禾苗抬手看向了前方，眼中的腥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无尽深渊，鲜血从她的掌心渗出，沿着伞柄流向了伞面的红梅，伞下落起了花雨，满山遍野激荡起了灵流，灵流汇聚在了禾苗脚下，攀上她的身体，渡在了她怀中石头小人的身上。

石玉重新立在了她的面前，她抬眸看向他，道：“你若是还想与我亲近，就必须帮我杀了帝君，这是条件。事成之后，生魂鼎给你。”她现在心中只有一件事，就是帮师尊报仇，其他的事她顾不上。她刚才问过他了，他没有直接答应，他在顾虑。

他顾虑也是人之常情，毕竟她要做的是大逆不道之事，是她忘记了，他们相识不过才几日而已。

石玉一双黑眸中是她看不懂的情绪，他道：“师父，你答应我的，你要和我过一辈子。”

禾苗撒谎道：“事成之后，我同你过一辈子。”因为此一去，她可能要拼上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