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杀我(35)
她撕下裙摆,用两块碎布堵着肩膀上的伤口,徒劳地想止住不断流出来的血。
雨虽然已经停了,但梅花吸饱了水,稍微有点风,那满树的积水噼里啪啦地就掉进了阿殷脖子里,淋得她浑身一颤。
阿殷深吸了口气,加快了脚步,来到了墙角处。
墙边有重阳木,生得十分繁密,已有小半长出庭院。她擦了擦手,抱着树干拼命地地往上爬,可树干又湿又滑,她每爬两分就立马下滑一分。
几番周折,阿殷终于站在了房顶上,她没功夫欣赏夜景,抬起脚正欲往墙外跳,发丝不知何时被细枝勾了去,她踩着瓦片趔趄了一下,猝不及防地向后仰去,头发也被硬生生地扯去了一撮。
预想中狗啃泥的惨状并没有发生,阿殷不偏不倚地跌进了一个怀抱。
阿殷晃了会神,借着宫灯,愣愣地瞧着眼前人,明明看清了他的脸,却感觉怎么也认不出他。
怀瑾一语未发,抱着她,径直走向了旁边的红轿子。
候在轿子前的小春宝,眼疾手快地打开小门,在殿下抱着那个名叫阿殷的姑娘经过面前时,他偷偷瞄了一眼,吓得登时瞪大了眼睛,这活生生的一个血人啊,得是遭了多少打,想着,他不由抖了抖身子,同时提醒自己日后在宫里得更加小心行事,尤其是遇着世子,有多远走多远。
“起桥——”春宝细细的嗓子刚吊起,就见前方来了一拨侍卫。
侍卫提着长刀走近,春宝从未没见过这么大的场面,两条小短腿不禁软了,站都站不直,声音更是不用说,断断续续的,听起来极不自在,“官,官爷,有,有何事?”
为首的将领粗声道:“你在这可有瞧见什么形迹可疑的女子?”
春宝把脑袋摇得像拨浪鼓,“没,没瞧见。”
“真没瞧见还是假没瞧见?”将领打量着轿子,阴阳怪气道:“你可知包庇罪犯,那是要被斩首的。”
春宝慌张道:“官爷说的这是什么话,借奴才十个胆,奴才也不敢骗您呐。”
将领冷哼了一声,用刀指着轿子,“那这里边坐的是何人?”
未等春宝开口,里头的人便掀开帷幔,露出了脸。
将领当即变了脸色,毕恭毕敬道:“不知郡王在此,属下多有得罪。”
怀瑾眉头轻蹙,忧心忡忡道:“我在轿子里听了一耳朵,怎么?大晚上的寻人,可是宫里遭了什么刺客?”
“郡王且安心,宫里一向守查得紧,没有异样。”将领老老实实道:“是黔明宫有个小宫女犯了事,挨了几下板子气不过跑了,属下奉命捉她回去。”
怀瑾无奈道:“不就犯了点事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何必这么大费周章的搜查。”
上头主子吩咐的事,他哪敢不从,将领尴尬张了张嘴,“这——”
怀瑾摆摆手,笑道:“我就随口一说,你们也是迫不得已,继续找吧,我先回去了。”
“是。”将领拱了拱手,“恭送郡王。”
***
轿内,阿殷抿着嘴,后脑勺紧紧贴着轿壁,脸色白得有些发青。
怀瑾放下帷幔,调过目光来审视她,良久,淡淡道:“还好,回去治治,还能活。”
阿殷别过脸,原本满腹的怨气在此时突然化成了一中缥缈的无力感,也许是累的,也许是痛的,她不知道该用什么神情来面对他。
怀瑾伸长了两腿,敲了敲膝盖,慢悠悠道:“我等了好歹有一个时辰了,你竟连话都不愿同我说,真是寒心啊。”
阿殷依旧不理会,嘴唇紧闭,虚汗沿着脸廓不停地流下。
“莫不是说不了话了?”怀瑾面色一凝,凑上前,不由分说地想要扒开她的嘴,瞧瞧舌头还在不在。
阿殷拍掉他的手,有气无力地开了口,“要杀要剐,随你便,不用给我来这套虚的。”末了,她还添了一句,“除了文茵,你们秋家没一个好东西,个个心狠手辣,脸白心黑。”
怀瑾点点头,像是认同她的话,似笑非笑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嘛,不过,我可算不上是他们秋家人,你别骂我……”
他的声音渐渐在耳边减弱,阿殷挺不住了,眼前一黑,也不知往哪边倒了去。
怀瑾稳稳地将她捞进了怀里,抬手理了理她的乱发,又反手摸了摸额头,果真是烫得厉害。
怀瑾漠然地想,若是她跑得慢些,或是他算错了,那她这次恐怕是要同那些命苦的女人一块,化作深宫里的一缕冤魂了。
杨石在找阿殷时,曾向村里人打听了她的身世——她一个逃难的孤女,无父无母,哪里还记得什么出生时辰,后来为了好说亲,便胡编乱造了个八字给媒婆。那批负责寻人的士兵,为了好向怀瑾交差领银两,也没怎么细查,就把阿殷给忽悠到了坒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