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云Ⅰ响玉聆风+番外(194)
凇云无奈地笑了,“凇云。雾凇沆砀,天与云与山与水,上下一白,是为凇云。”
安若不依不饶,“还有姓呢?不是什么我等平民百姓听不得的大姓吧?”
“不是。只是见到你的时候,我已经被逐出宗门,姓名还于家族父母,剑法还于宗门,是个无姓无名无家之人了,只剩‘凇云’这个表字是自取的。”
“哦,那是挺可怜的。”安若的火灭了大半,只剩下几分余怒未消,话里头有那么一点阴阳怪气。
既然安若还得再要一个台阶,凇云只好道:“于寒松。‘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也’是为寒松。”
可安若的脑子里想得早就不是什么凇云的真名了,他似乎是突然反应过来,身体猛地一震,拍案而起。
“什么叫‘剑法’还于宗门?”
还姓名,以后不用便罢。还剑法,学都学了要怎么还?
也不管两个人十年未见,是否还能同往日一般亲厚。安若跨步至凇云身前,拉开凇云的袖子,强行扯出凇云的腕子。凇云手中价值连城的茶杯,因安若有些粗暴的动作而被掀翻。
还好凇云手快,另一只手及时将杯子捞回来。
那狰狞变色的伤痕,如十年前一样盘虬在凇云的手腕上,好像这十年的时光未曾流动过。
安若心里最后一点火气也没了,他放开了凇云。
良久,安若缓缓开口,问:“你现在开戏班……剧团?”
他在凇云对面的黄花梨椅子上落座,一只手搭在旁边的小桌上,歪头支着有些发胀额角。
凇云给了安若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算是,但不是主业。”
这个表情跟十年前没什么太大的差别,都是凇云不想说谎,但又摆明态度不想告诉安若。
没等安若开口,凇云主动询问道:“怎么突然想起来要包剧团的演出?可是为了给祁家的二少爷过生辰?你跟他……”
“我跟他好了。”不等凇云说完,安若便打断了他,“好了快十年了。你走了之后没多久,他就成了我的客人。想起来,他‘文煜’这个表字还是求你起的。”
凇云微微蹙起了眉头,“他是城主家的少爷,没有对你……”
“没有。玉蜻……哎呀叫你‘凇云’好别扭。”安若撇嘴,最后还是选择顺着自己多年的习惯,“玉蜻蜓,你走之前跟我说的那些话,我都记得,一句也没忘过,你放心好了。”
安若拍了拍他身边精致的黄花梨茶桌,颇为骄傲地说:“这钱庄、宅子都是我个人的产业,跟文煜没有半块灵珏关系。赎身的钱我也没欠他,老早就还清了。我凭自己的本事,他们城主家还真没我有钱。”
听了这话,凇云总算是一颗心放回肚子里。他起身去揉安若的头,无比的自然,就像十年前那样。
“安若,你真的很了不起。”
一句褒奖,像是在夸奖小孩似的。
都活了二十多年的男人了,安若已经过了被人摸头的年纪。可这久违的干燥而清凉的手,好像让安若一瞬间回到了当初。那时他还是个孩子,凇云只比他大两岁,却总让他感觉到凇云已经不再是孩子了。
眼泪还是没收住,顺着安若的凤眸滑落。
这一夜,安若送走凇云后美美地睡了一觉。
玄子枫却提心吊胆,做了一宿噩梦。
——鸡仔仍未知道,那天后半夜才回来的凇云都跟安若干了些什么。
橘医生和柳医生紧急会诊后,令玄子枫卧床好生休养,不许他用灵力、不许他开灵能,直到第二天早上体检暂无大碍,才放他自由。
一场难度等级非常低的“聆风听雨”,因无法开始而宣告失败。
哪怕是凇云回到客栈之后,玄子枫依然满心都是安老板和凇云先生之间气氛暧昧的场景,梦里自顾自脑补出一场惊天地泣鬼神的旷世虐恋,大晚上被自己想出来的离谱剧情惊醒。
尤其是得知凇云帮安若包场剧院,还大早上和沧澜、阿尔瑟一起讨论剧本,找舒彩商量节目单,通知大家为特殊观众准备一场特别演出时,玄子枫整个人都不好了。
不过,玄老板很快就没心情嫉妒安老板了。
——岳阳城东,素兴钱庄被查封,安若老板被抓了。
第二天下午,丘阳城的官兵身着便服,十分低调地走进素兴钱庄,礼貌地把安老板请到了官府喝茶。
平日里官府抓人,都是浩浩荡荡恨不得人尽皆知的,消息不出一个时辰就能传遍全城。然而这次,除了素兴钱庄内部清楚这事儿之外,钱庄隔壁的店面都浑然不觉。
除了房梁上一只麻雀。
它黑溜溜的豆豆眼将这一切实时传给玄子枫,随后扑腾着翅膀跟上安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