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郎归(70)
林清惜在阮当归身后,闻他这样说,便知他的桃花心又泛滥了。
“回公子。”那丫鬟低头,双手在衣角边绕着,不敢抬头,只轻声细语嗫嚅道,“我是大少爷那边的人。”
林清惜瞬间便明了,又见这丫鬟貌美,怕已是通房,他几步上前,走到阮当归身侧,把人往身后拽了拽,对着那丫鬟道:“你下去吧。”
那丫鬟低头应声,行礼后便又离去。
“哎哎哎。”阮当归见人走了,眼巴巴地望着人背影。
“好色之徒。”林清惜泠泠地吐出这四个字来。
阮当归哼了一声,鼻子微动,似还在为林清惜瞒着自己同谢钰联系而生闷死:“若说貌美,又有谁能比得上你,我若真是好色,岂不是一生都要跟在你身边。”
林清惜静静地看着阮当归,那人说这番话时,依旧是漫不经心的表情,琥珀色的眼眸里,盛满了日光。
林清惜的心微微一动,于是为了掩盖这一点,他有些狼狈地转过头去。
今日是庙会,怪不得街市如此热闹,许多女子都去往城西的静西庙,阮当归自幼便和庙打交道,夜里多宿在被遗弃的小荒庙,庙里有神像,在夜里,不显慈悲,大多狰狞可怖。
所以他对庙会与神佛向来无甚好感。
林清惜倒有兴致,他对阮当归道:“江夫人今一大清早,便同江烩季去了寺庙。”
林清惜看向阮当归,询问:“不去看看?”
于是阮当归同林清惜,也出了江府,刚走没两步,便碰到了谢钰,谢钰正低头把玩着街边小摊的玩意,他穿着暗色衣裳,腰间系带,一抬头,看到了阮当归,便放下东西走了过来。
阮当归厌他至极,连话都不想同谢钰说,便伸出手,一把抓住林清惜的手,要把人拽走。
林清惜觉得,自从阮当归见了谢钰,便失去了冷静,变得任性起来。
当真孩子脾性,林清惜这般想着,反手将阮当归的手拉紧,把人拉住,不让其跑,阮当归瞪大了眼,挣扎不开,待谢钰走过来之后,他才将阮当归的手松开。
谢钰将两人动作尽收眼底,却忽想起,早些年,他与阮玖,也是这般亲密关系。
心头翻涌起一阵不舒服的感觉,谢钰知晓阮当归不喜自己这般,于是他将手中摩挲到温热的玉佩递了过去:“我是来还玉佩的。”
昨夜相逢太匆匆,阮当归一时忘了向谢钰讨回玉佩,温润的玉佩被递过来,阮当归一把夺回,他与谢钰的情意,早在几年前就被消磨殆尽,此时又何必留恋。
收回玉佩之后,阮当归欲走,谢钰问道:“阮阮,你们要去哪?”
“谢钰。”阮当归皱着眉头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谢钰问的是阮当归,林清惜却回了话:“去逛庙会。”
谢钰的目光从阮当归面上,落到林清惜身上,侧身让道:“大人好闲情,不介意我陪同?”
林清惜拂袖,清冷模样,说了二字:“随意。”
“你愿同他去,你同他去。”阮当归不愿与谢钰同行,他甚至不愿再看到谢钰的那张脸,因为他不愿陷在往事无法自拔,让愤怒与纠结将自己淹没,说完这句话后,阮当归丢下二人,先行一步了。
阮当归随着人群,走到了山上的寺庙。
石阶上,走过去的都是众生,生老病死,百态观之,不知抱着何等心愿,何等寄托,去信一个缥缈的存在,远处传来隐约的梵声,和尚敲钟,余音不止,惊了一树的飞鸟。
阮当归也曾求过佛啊,但佛并不能让他填饱肚子,也不能让他免去寒冷,于是他觉得,求佛不如求己。
山上的寺庙此刻是人潮人海,香火络绎不绝,阮当归进了大殿,一眼便看到了佛像,还在跪在佛前的芸芸众生,甚是无趣,他若是佛,也嫌众生聒噪。
阮当归抱胸依在门口,冷漠的目光从众人面上扫过,没有瞧见江夫人和江烩季。
他转身,看到一旁挂满红绸缎的姻缘树,树下还有信女在虔诚地求着姻缘,阮当归走到树下,一个很是佛态的僧人慈眉善目地问道:“公子可求签?”
来求姻缘的大多是女子,阮当归摇摇头。
他仰起头,看着树上挂着的姻缘牌上到底写了些什么,满地的少女心事,然而待他要收回目光时,风将一个木牌吹得转起,无意中瞥见十娘二字。
阮当归立马仰起头,风把姻缘牌吹得摇曳,他见牌子上的一面提诗二句:“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
另一面,写着十娘的名字,还有一个男人的名字。
琛。
十娘早与他人曲意暗通,却又是明月楼里江西观的相好,落入风尘的女人,从来都是身不由己,只怕写下这诗时,字字呕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