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郎归(68)

作者:小妖

谢钰也是在后来才知晓玉佩的事情,一块玉佩,十两白银。

他为阮当归断指,阮当归为他当玉,何曾彼此之间的纠缠,被命运分得如此清清楚楚。

谢钰派人给陈义传话:“他若愿意同你去,便去吧。”

阮当归最终选择与陈义一同离去。

那时正逢盛夏,荷叶田田,荷花十里,江南风景好啊,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每夜的江水河畔,画舫明亮,歌女们柔软的歌声与手中的琵琶,是游子最好的梦乡。

灯火如幕,天上圆月如故,阮当归要同陈义乘船,离开他生活了十四年的故乡。

阮当归站在船头,夜风温柔,吹拂在面上似乎还带走荷叶的花香,耳畔是歌女们的小调温柔,江水被月光照得波光粼粼,他远眺江岸,沉默不语。

陈义走到他身边,捏着细长的声音问他:“可还有不舍?”

“未曾。”阮当归摇摇头,面上一瞬间的寂寥已被笑容取代,他歪着头,眼眸中是烁烁灯火,“有甚不舍,我可是要跟着你寻我那舅舅,过荣华富贵的好日子去了。”

一旁有歌女隔着船对阮当归遥遥挥手,阮当归也招手过去,许多姑娘抛来香帕和瓜果,少年似不知愁,一口一个姐姐叫得当真亲热。

阮当归不知,此刻的谢钰,骑着白马在闹市中横冲直撞,一连撞翻几家摊子,不顾人群的惊骂与哭喊,待匆匆下马,便朝着城南水岸跑去,夜风吻过他额头,月亮那么亮,那么圆,应照尽天下有心人。

只是等他跑到了江岸边,圆月映在平静的水面上,空空荡荡。

水岸边的船舫里,来客已经伶仃大醉,歌女的小曲也断断续续,空中弥漫着淡淡的酒香,谢钰在江边伫立许久,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直到顾山从身后追来,谢钰方如梦初醒,他回头,神色些许分辨不清,他说:“走吧。”

走吧,阮阮。

走吧,谢钰大步离去。

一晃两年多,总觉得时间慢得煎熬,谢钰拔掉了顾天乐的爪牙,在顾鸣重病之下,变相软禁了顾夫人,一跃成为顾家当家之主,他与江南豪绅皆有交情,虽少年有才,但因为人处世狠厉,在外的名声总不大好。

阮当归一入江南,消息便传到了谢钰耳边,闹市之中,他在拥挤人群中拿下了阮当归的玉佩,心中便笃定他们会再次相见。

这不,相逢了。

日日夜夜思念的面容此刻就在眼前,谢钰压住心头激动,抱着阮小黑,轻轻伸出手想要触碰他的面容。

阮当归睁开了眼,眼神冷漠,唤了一声:“谢钰。”

“阮阮。”谢钰笑容愈发灿烂,他许久未这样开心地笑了,“你回来了。”

阮当归伸出手,将谢钰的手毫不留情地拂到一旁,他方才被云娘喂酒的时候,心中留了意,是以饮下酒水,却又趁不注意,偷偷歪头吐在身侧的毛毯上。

他看了一眼对面的林佩,林佩趴在桌上,似深深昏迷,看不清神色。

谢钰被阮当归拂了手,依旧笑着将手收回,轻轻摸了摸怀中的黑猫:“小黑,这是阮阮啊。”

猫儿被摸得舒坦,眯着眼,半晌才从谢钰怀中探出个头来,看了面前人一眼,又将头缩回谢钰怀中,似不知阮阮到底是谁,或许它早已忘记那个在有雾的清晨,将它从角落捡起的人。

“它不认得你了。”谢钰用可惜的声音道,阮当归用戒备的目光看着谢钰,谢钰抬眼,微微打量着阮当归,莞尔,“没事,我认得就行……你好像长高了不少。”

“我说过,你我若相见,如同陌路人。”阮当归永远都不会原谅谢钰,他忘不了长街夜幕下,谢钰冷漠嗜血的眼神。

“何必如此。”谢钰垂眸,又摸了摸小黑的毛发,叹息一声,“阮阮,三年前埋的桂花酒,已经成佳酿了。”

当初胡莺酿的桂花酒,他同阮当归埋在家门口那棵芬芳馥郁的桂花树下,本约定好来年同饮,但没等到来年,便分道扬镳,各行东西了。

“只可惜佳酿只能你一人独饮。”林清惜缓缓睁开双眸,坐起身子,眼神清晰,没有一丝混沌。

“你、你们……”云娘见这两人皆没有晕过去,不禁吃惊。

“何须吃惊。”林清惜话说至一半,瞥了一眼云娘,目光最终落在谢钰身上,声音沉稳,“不过是无趣的小把戏。”

林清惜到底是从小在宫中长大,各种手段也见过不少。

云娘听到林清惜的这番话,胆战心惊,谁不知这位六爷喜怒无常,小小年纪便成了顾家之主,明月楼的新主人,云娘觉得林清惜长得这般漂亮,真是可惜了。

然接下来的一幕让她些许目瞪口呆,谢钰并没有如她所想地发怒,谢钰微微低头,道了句:“大人所言极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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