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郎归(132)
但之前朝堂经过洗礼,一半都是刘氏的人,如今宫中传出帝王与太后不和的消息,半信半疑者居多。林清惜心中知晓,他根本无法撼动刘家势力的根本,最终结果不过两败俱伤而已。
当个皇帝又如何,怎么可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连自己最心爱的人都保护不了,今天又有朝臣称病,朝堂之上只剩下三三两两,吴盛手中的兵权经过瓜分,一半已在边塞,一半的一半落在刘子英刘将军手中,剩下的在林清惜手中。
“既然生了病,不若都告老还乡,安心养病去。”林清惜冷着声音亦压不住怒火。
请病的奏折全被扔到大殿内,殿内鸦雀无声,林清惜看着殿下的零星的臣子,心知肚明这是刘温迢给自己的施压。
但他顾不上了,自那日把阮当归救回之后,林清惜把阮当归带在身边,他生怕自己一个疏忽,阮当归会丧命。
宫中起了流言蜚语,加之林清惜一直不肯选妃,龙阳之好就这样传出,更有甚者,说阮当归是林清惜养的男宠,以供亵玩之。
阮当归都知晓,他自己背负污名没有关系,他见林清惜日日眉头紧蹙,只恨连累了林清惜。
他不过是爱上了一个人,却又像是犯了十恶不赦的罪。
于是他固执地回到自己的玄衣宫,林清惜拗不过他,把古三派过去贴身保护。
阮当归的右脚算是废了,他现在整日拄着拐杖,在院子里慢慢练习走路,每走一步,脚宛若踩在刀锋上,痛得珍珠大的汗水从额头滴落。太医说筋骨断了,他再也不能跑了,不能骑马,不能疾行,可阮当归笑着说:“没关系啊。”
他安慰着林佩:“整天跑来跑去,多累啊,这样正好。”
林清惜静静地看着他,看他强颜欢笑,一寸寸地,眼中失去了光。
京城又起了流言,街巷之中孩童之口编出来的歌谣:捡来金元宝,日日忘不掉,郎啊应当归,归去见天子,一雄复一雄,不爱胭脂爱男容。身系同心锁,怎去扮红妆,郎啊复来归,飞入承景宫,夜夜笙歌起,君王从此不上朝。
阮当归微微喘息,抬头看了一眼日光,初秋的日光很温暖,他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歇息,把拐杖放到一旁,低下头,听到脚步声,抬头看到了秋书。
秋书端着一盆水放在他身旁,此刻把毛巾打湿又拧干,上前为阮当归擦拭面庞。
阮当归的身上有很多伤口,都未痊愈,李秋书还记得那夜她见到浑身是血的阮当归的情景,一想到这,她就忍不住颤抖。
伤口微痛,阮当归蹙着眉,闭上一只眼,故意用轻松的语气逗她:“小鬼,好疼,我自己来吧。”
李秋书从他回来后,就再没同他说过一句话,阮当归知道她在生自己的气。
秋书充耳未闻,她捧起阮当归的手,彼此的体温传递着,她轻轻为他擦拭,就在阮当归以为她不会理他时,李秋书说:“你喜欢林佩哥哥。”
她没有喊阮当归阮哥哥,阮当归亦愣,半晌才曲了曲手指,将手从她手中抽出,他知道秋书听到那些传闻了。
“是假的吧。”李秋书一直低着头,一字一字地说。
阮当归说不出话来,如鲠在喉,半晌,他才低声道:“是真的。”
话音刚落,他看到一滴滚烫的眼泪落到秋书的手背上,阮当归愕然,李秋书抬头,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她哭道:“为什么啊?”
“阮哥哥,你为什么要喜欢林佩哥哥。”她的眼泪不断落下,她看着他,心中压抑的情感昭然若揭,一阵风从长廊上吹过,树影在地上晃了又晃,李秋书跪在地上,崩溃地将脸埋在双手中,发出一声声嘶哑的质问,“林佩哥哥是男人啊。”
“你为什么,为什么要喜欢男人。”太痛苦了,她小心翼翼的爱意,无处安放的爱意,李秋书放声大哭,仅存的一线希望已经破灭。
阮当归坐在秋千上,穿着月白色的衣裳,这件衣裳是李秋书亲手为他缝制的第一件衣裳,她曾说这衣裳穿在他身上,好看得不得了,只因一针一线,从来是他不曾知晓的情深。
他愣住了,这才恍然明了,却又不敢相信,看着眼前这个泪流满面的姑娘,他一直以为她还是那个初见时,连茶杯都拿不稳,需要踮起脚尖看人的小孩,是那个对他笑着,伸手要拥抱的小孩。
什么时候,情窦初开,不敢惊人。
阮当归伸出手,想要抚摸她的头,想说抱歉。李秋书却抬头,毫不犹豫打开他的手,她冲他大喊:“我最讨厌阮哥哥了,我讨厌你一辈子。”
她哭着跑开了,水盆被踢翻,盆里的水流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