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郎归(118)
他必须救他啊,如果他不去救,林清言会死的。
吴世年溜进他家,偷他爹的令牌,两个人一起溜进宫去,可谁知连林清言一面都未见到,张贵妃死了,林清言把自己关在殿内,一步不出。
也就是这一年,林清言同林清惜反目成仇,林清言把无言的怨恨都归结在林清惜的头上,而阮当归,自是站在林清惜身边。
他再次看到林清言时,白雪皑皑,林清言不复从前的模样,他的眼神里充满了仇恨,他被仇恨蒙蔽了双眼,他像被逼到绝境的野兽,露出尖锐的獠牙。
林清言迷失了自己。
李玟佑想啊,他总得陪在他身边,纵然林清言无数次对他冷漠,他也不愿意离开,因为林清言除了他,似乎已一无所有。
就算林清言踏进地狱里,他也要伸出手,把他给拉回来。
李玟佑抬头,阴沉的天际,一片雪花悠悠飘落在他眼眸。
他轻轻颤抖着眼睫,抬袖,擦了擦眼睛,深吸一口凛冽的寒风,面前是被白雪包裹着的高入云层的灵山,手指已经被冻得没有知觉,面上也是一片麻木与僵硬。
灵山上求仙丹,仙丹可医白骨,起死回生。
他咬牙,抵着风雪继续前行。
李玟佑不知自己走了多久,山上的台阶湿滑,也落了一层厚厚的白雪,一时风大眯了眼,他脚下踉跄,便跪倒在地。
一滴鲜红绽放在白雪上,有温热的液体划过唇,李玟佑的眼睫上,都是白雪,他伸出袖,擦了擦鼻血,想要驱动着身子继续走下去,意识却在风雪中渐渐模糊下来。
是哪一年的盛夏,他记不太清楚了,天气炎热,在屋内,侍女端来冰块消暑,冰块在慢慢消融,他研墨作画,林清言坐在窗边下棋,偶尔举棋不定,过了一会儿,听不到动静,他落笔迟迟,悄悄抬眸,却见林清言枕着胳膊,俯在窗棂边睡着了。
日光将窗户的阴影投在林清言面上,落在他温润的眉眼,他浅浅地呼吸,离他那么近。
棋子下得三三两两,无人收敛,就像他落了一地的心事一样,太无处遁逃,只有在无旁人时,他才敢用这样炙热的目光看着那人。
他怀着虔诚,屏住所有呼吸,吻上了林琅的唇。
待李玟佑醒来的时候,才发觉自己宿在一张榻上,他立马起身,却听到身边慈悲一声:“阿弥陀佛,施主,你醒了。”
寻声而看,是个僧人。
“这、这里、是?”李玟佑声音沙哑,他询问道。
“这里是灵山寺。”僧人朝他合起双手,解释道,“施主昏倒在寺庙门口,被扫地僧带了进来。”
“灵灵山寺。”李玟佑似想起什么,急忙问道,“我要、要见仙人,我要求、仙丹。”
僧人听到他这样说,不禁摇摇头笑道:“这里哪有什么仙人,更没有什么仙丹。”
李玟佑愣住了,他低下头,片刻又抬起头,分外固执道:“有有啊!”
怎么可能没有仙人,怎么可能没有仙丹,林清言还等着他去救,一定有的。
“一定、会会有的。”李玟佑颤抖着身子,想要从榻上下来,只是身子分外虚弱,一股无力感油然而生。
僧人想去扶他,李玟佑紧紧抓住那僧人的胳膊,像是抓住最后一根稻草:“求大师,赠、赠我、仙丹。”
说不出的情绪在胸腔里翻涌,似要压抑不住,只觉得五脏六腑似烈火焚烧,若是此刻再说一句话,怕是要呕出一口鲜血才肯罢休。
僧人看着他,一副为难表情。
他们不给他仙丹,他们说没有仙丹,李玟佑不相信,他无数次恳求,他说有人在等着他,他说他愿意用一切去换取,僧人们也只是叹息着摇摇头,道一句无能为力。
李玟佑跪在佛前,佛祖怜悯众生,微垂眼眸看着他,又似在看芸芸众生。
寺庙外风雪依旧呜咽,哪管什么有情无情,都卷入一场纷乱中去。
身后传来一声叹息:“施主何必如此固执。”
当真不疯魔,不成活。
李玟佑在寺中住了大半月,执念几乎成了魔,他低声下气地哀求着仙丹,无时无刻,此刻主持拿着一个小瓶子,缓缓走到他面前,李玟佑的眼神渐渐活了起来,主持看着面前这个少年,少年的目光清澈,最是无暇,他只为他所认定的事情而执着。
“仙丹就在这里。”胡子苍白的主持,用苍老的声音道,“我赠予你,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件事情。”
“除非真正要用,否则中途不可以打开。”主持说道,“不然药效尽失。”
李玟佑红着眼,一滴眼泪便落下,他想林琅终于有救了,他重重点头并承诺,待拿到了仙丹,他连一刻都未曾停留,挨着风雪赶回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