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忽梦山河老+番外(191)

作者:姑苏赋

兰渐苏将银针从夙隐忧的后颈中抽出来,夙隐忧的身子瘫倒在他手上。他抱着昏倒的夙隐忧,放到榻上。最后看了夙隐忧一眼,转过身去。

这步子没走远,又停下来了。

“渐苏……!”夙隐忧使尽浑身力气,冲破麻意将眼睛睁开,然而身体依然动弹不得。他从喉咙中发出微弱的声音,所有情绪饱含在通红的双眼里。

兰渐苏走回榻边,蹲下身。他握住夙隐忧的手,脸上展出一个笑。笑得温暖,不夹杂半点苦涩:“不要哭。”他说,“你不要把这个当作生离死别,只是短暂的分开。像白天你在屋里,我在外面游玩一样。你信我,我会回来见你,只是需要一点时间,不会很久。”

夙隐忧不听兰渐苏的话。他在哭,不断地哭。他哑着嗓子,一遍一遍微弱地喊:“兰渐苏……兰渐苏……!”

*

花无亲自送兰渐苏下山。除非跟着山上的僧人走,否则没人能找到下山或上山的路。

下山这段路相当长,长到兰渐苏中途生了三次快要反悔的心。

只差一段路便到山门口。一路无话的花无,停下脚步,问兰渐苏:“施主,你当真决定了吗?”

他没头没脑来这么一句,兰渐苏稍愣了一愣。前面没有交流,他也弄不明白花无此刻问的是“当真决定回京了吗”,还是“当真决定揣着两个大馒头上路”。

直到花无又说:“若施主当真决定离开极乐巅,花无便再劝不得什么。”

兰渐苏这才弄清他真正想问的问题。

望着眼前已不剩几里的山路,兰渐苏噎了一肚子的话。他不想走,也不想做任何决定。放着逍遥的日子不过,跑回去送死,谁乐意?但是——

他说:“每个人都有自己该面对的命,无论怎么去逃避,怎么去欺骗自己,最终都要面对。”

他前世怕考试怕得要死,考试还是会来。考砸了怕挨打怕得要死,离家出走,在外面流连,回家还是要挨一顿拖鞋。

先帝是玉清笙逃不过的人,而兰崇琰这个人,也是他逃不过的人。

他生母有她的命,而这个是他的命。

花无念了一句“阿弥陀佛”,说:“施主与令慈,果真十分相似。”

兰渐苏疑道:“哦?你原是知道,玉清笙是我母亲?”

花无缓缓闭了一下眼。

花无会知道他的身世,兰渐苏并不奇怪。那几面镜子就在天机室里。

他没表现得十分惊讶,反而颇有趣味地笑道:“欸,花大师,你和我母亲有什么故事没?”

花无浅声一笑。

光这浅声一笑,就把兰渐苏吓没了。要知道他在极乐巅待了这么久,就没见花无有过什么正常人类的反应。

如今,花无竟笑了,因为他的母亲。

他老娘果真不是一般人。

“他日有缘,贫僧再说与施主听。”

兰渐苏颇是失落地说:“也不知这个他日,会是何日了。”

“若有缘分,终会相见,无缘,不必强求。”又一次说完这些缘分不缘分的话,花无从衣袖里取出一个雕镂松纹的盒子:“请施主收下这个盒子。”

兰渐苏懵懵地接过这个来路不明的盒子:“这是什么?”

花无道:“这里面装着的,是施主的一颗善心。施主要好好保留。”

出家人说话总是带着哲学色彩。一方面来说是好事,因世上拥有哲学内涵的人终究太少,需要有哲学的人不断创造哲理。一方面来说叫人头疼,因哲理实在是有太多种解法,兰渐苏不明白花无口中的哲理到底是哪一层面的意思。

他放弃询问花无说的话到底有何内涵,若是问了,他只会收获更多内涵不明的哲理。他于是掰起手中的盒子,可无论他怎么使劲,怎么用力,那盒子都纹丝不动。

“怎么打不开?”他问花无。

花无道:“若与你说,‘非到万不得已,千万别打开’,施主指不准还是会不听话,提前将它打开。为确保万无一失,贫僧索性给它施了法,等施主真正觉得到了时机的时候,便能将它打开了。”

花无的解答虽不再是屁话,但听来十分没用。兰渐苏唯有呆去半晌,把盒子收进怀里。

他不等花无,大步下山去,朝花无挥挥手:“回吧,别送了。”

花无静立在山阶上,又是一声,余音脱得长长的,阿弥陀佛。

*

出了极乐巅山门,行不足五里,兰渐苏看见老太监那张熟悉的脸。他身后跟着一辆马车,七八个护卫。

老太监兜着手,傅一层厚粉的脸,拧出谄媚奸滑的笑:“二爷,您终于是来了。奴才在这儿等了您好些日子了。”

虽兰渐苏与田冯结仇深,对田冯就像对不懂人性的牲畜一样厌恶,但不可否认,田冯福气的长相,比老太监看起来顺眼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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