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尊他超凶(1128)
五千年错付的恨都重重压在了他身上,要将他压到尘埃里,压到地狱深处,无数怨灵啃噬他的血肉,痛到麻木。
天光太过刺眼,他摇摇晃晃地走在山道上,脑海里反反复复重现着那日被牵着走上这座山巅的场景。
是谁是谁呢?
那个笑得怯懦又欢喜的少年是谁呢
是他吗?
好像是的,可是,怎么如此陌生呢
他茫然无措地走到一间偏殿前,忽然想起从前他和长潋的衣裳,好像都是收在这的。
跌跌撞撞地奔进去,翻箱倒柜地找,终于找到了一件荼白的弟子服。
他们的师尊喜欢素净,故而让仙娥做的弟子服也都是如雪的白,外头是月华般的一层罩纱。
他好像还嫌弃过这样式太素,可故人旧物捧在手里,却忽然觉得,其实很好看。
酸甜苦辣的记忆汹涌而起,几乎将他湮没在这片白里。
他抹去了泪,抱着这套衣袍出了殿门,在开满玲珑花的林子里,随意寻了一处山坡,挨着树坐下。
他试图换上这件衣裳,似乎只要换上,就能回到最初。
可这衣裳却是拿错了,拿的是他们少年时的尺寸。
自是无论怎么穿,都难以合身。
他固执地尝试着,穿到最后,他将外袍死死箍在怀里,仿佛只要这样,就能重新把那段时光,时光里熠熠生辉的那些人都寻回来。
他们都回来了,就来告诉他,他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噩梦。
只要醒来,她就回来了。
可这又有何用呢?
玲珑犹在,山河蒙尘。
他回不去了。
意识到这一点后,他猝然陷入无措,慌张地四处张看,山林幽幽,似无数鬼魅要从黑暗中猛扑而出,将他撕成碎片。
他紧闭着眼,虚弱与痛楚交织着,不知何时,就这么昏睡过去。
第七百六十章 :向谁偿此恩
这一睡,仿佛沉入了污浊的泥淖里,起不了身,也睁不开眼。
四周一片昏黑,像是再度回到了开天辟地之前的混沌洪荒。
他却觉得那也好,至少不比面对陵光已经死了的事实。
可这世间的七情六欲却并不打算放过他,于漆夜中投下了刺目的天光。
他听见有人在喊他。
阿黎,阿黎。
你醒醒,别睡,听话
与他在苍梧渊听到的声音,一模一样。
心头像是被什么狠狠扯了一下,又酸又疼。
努力地睁开眼,太阳已经升起来了,晨光刺得双眼朦胧如泪注,睫毛上挂着露水,湿漉漉的,不太舒服。
眼前有几道模糊的身影,其中一人拍打着他的肩膀,喊他醒醒。
这声音与陵光的实在不同,他缓了缓神才看清,是一群穿着粗布麻衣的凡人。
喊他的是个妇人,面容质朴宽厚,忧心地望着他。
“公子怎么睡在这?这才早春呢,晨间天凉的很,别冻坏了。”
许是好些年都没人这么关心于他了,重黎倒有些怔忡。
他疲倦至极,什么都不想说,但又不能干晾着人家,正欲开口答一句,却发现自己嗓子哑了,很难做声。
于是,他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无事。
但他的脸色实在不好,剖了内丹又在山坡上吹了几个时辰的冷风,不曾好好收拾自己,看起来颇为憔悴。
那妇人自是不信的,给他倒了杯热水递过去:“喝了暖暖身罢。”
他接过那杯水,这杯子是陶泥捏的,比他平时用的简陋太多,甚至还带着泥巴味儿,换了从前,他定是要嫌弃几句的。
可眼下,看着杯口冒出的腾腾热气,却觉出了前所未有的温暖。
“谢谢。”他声音沙哑,低头抿了一口水。
“公子瞧着面生,不知是山中哪户人家。”妇人好奇地打量着他。
重黎猝然一怔。
想起自己从前假扮仙门弟子时,多数时候都在云渺宫住着,懒得四处跑动,故而除了熟识的几人,山中百姓多数都不认得他。
即便之前闹出灵兽的事,前来看热闹的人也都挤在人群中,怕是没瞧清他的脸。
如今才敢上前与他这个魔尊搭话。
“我咳咳咳!”他一时语塞,又被水呛住。
那几人面面相觑,似是觉得刨根究底太过唐突,终是没有继续问。
“这几日山中才安稳下来,公子还是莫要四处闲逛,早些回去吧。”说罢,那几人便要走。
重黎忽地瞥见她们手中提着香烛与食盒,还有些精米,都是些祭祀的东西,不免起疑。
“你们这是要去哪?”
那几人回过头来,见他盯着她们手里的香烛物什,无奈地笑了笑:“这些啊今日是天虞山的云掌门仙逝的第三日。”
闻言,重黎从浑噩的半梦中惊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