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修的是无情道(147)
青云子不为所动:“你可知挡在我面前的后果?”
太叔婪懒懒地掀起眼皮,手下甚至还随意拨弄了下柳无暇的扇面:“左不过一个死而已。”
青云子歪了歪头,一缕黑发从颊边飘动至胸前,沾染上了几分血色,更映衬得他眼中纯粹的困惑格外讽刺:“我当初为你取名‘阿婪’,正是看中了你天性中的贪婪。可今日你又为何要挡在他身前,做一个必死的抉择呢?”
“你错了。”
一直沉默的柳无暇忽然开口,他抬眼,从来温润的君子此刻竟是透着难得的锐利锋芒:“不仅是我,若是娇娇还在,又或者是姜小姐、仲公子遭遇眼下境地,师兄都会出手。”
青云子眼中疑惑之色更重,他收回剑,却皱眉道:“可这便不是‘婪’了。”
执着的好似认定了什么。
虽然这人过去是自己的师父,可如今显然已经魔气入体,再不辨前程是非,太叔婪懒得与他多费口舌,索性道:“要说我贪婪也没错,正是因为我贪得无厌,所以我才想救更多的人。”
趁着两人对话间,柳无暇已然起身,他向来心思缜密,在看似温吞无害的外表下,实则最是冷静又善于权衡利弊。
毕竟是经历过宫闱阴诡,又一路颠沛的人,如何将利益最大化已经刻在了柳无暇的心底。
电光火石间,柳无暇已然想出了最好的对策。
反正他已经重伤,若是真的拼死一搏未必不能拖延些时间。加上太叔婪之前曾得到的那件格外趁手的法宝玉箫,说不定便能成功逃脱。
“大师兄——”
“还知道我是你师兄就闭嘴。”太叔婪将玉箫横在手中,上前一步挡在了柳无暇身前,“那些俗务也就罢了,作为大师兄,眼下这种情况,可没有让你们当在前面的道理。”
他看似懒洋洋的,仍像是往常一样漫不经心,实则全身的肌肉都已经紧绷,下一秒便能立即出手。
两方气氛僵持,然而就在青云子出手的下一秒,剑锋陡然转变,从直面太叔婪转而刺向了左侧某处,金戈铮鸣声迸发,一道白色身影翩然落下。
“你们去找掌门,深渊的魔气似乎更重了。”仲献玉看也不看两人便道,“这里交给我。”
太叔婪和柳无暇神情莫名,但也知道并不是犹豫的时候,见青云子不阻止,当即离去。
青云子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位年轻人:“你想起来了,帝君离渊?”
仲献玉——又或者说是离渊,他抬眸,淡淡道:“身为凤族最后一只玄羽凤凰,眼下却甘愿沦为魔物傀儡,青云道君也是好志向。”
青云子短促地笑了一声:“我道号青云子,自然也曾有青云之志,也曾想破九天,踏云霄,只是可惜差了几分运道。”
这听起来似乎是个长长的故事,然而青云子话语一转,看向了离渊:“我曾留在凡间的魔气似乎也是被你们驱散的,还有凤凰骨……啧,说起来,你们二人倒真是与我有缘。”
与话音一起落下的是青云子的长剑,离渊早有准备,同样以剑抵挡,然而到底是未恢复真身,加之青云子可以说是天地间最强大的上古魔族,一来二去,离渊落了下乘。
宁娇娇下凡时,见到的便是这番景象。
比记忆中的任何一次都要惨烈。
白衣青年浑身都是伤痕,可他浑不在意,淡然到到好似浑身都覆着铠甲,漠然如霜雪的眼神唯独在瞥见宁娇娇时,骤然迸发出了别样的光彩。
似明珠落于沧海,似露水滴在叶上,似是天水一色间,鸿蒙初始时月光。
宁娇娇忽然想起了曾经凡间相伴的“仲献玉”,想起小花仙遇见的离渊帝君,想起自己唯一一次失败渡劫,犯了“嗔”念时遇见的那个小和尚……最终她又想起了初遇时,那个白衣少年。
他站在无妄海边低垂着头,神色恹恹又带着困惑。那时借着本体佛陀优昙肉身渡劫,空有神魂的宁娇娇听路过的仙人说,他是被他的父亲罚过来的,分明打了胜仗,却半点没有奖赏。
再之后,借着偶然下凡的一次契机,宁娇娇发现,这个少年能看得见她。
天外天之人除非夙愿,否则不应沾染九重天的因果,一时情急之下,宁娇娇顺口胡诌了自己的身份。
她说自己是个小花仙,又顺手指了指路边随处可见的常花,说那就是自己的本体。
这本是宁娇娇无心之举,谁也没料到那少年当了真,后来在被九重天上无聊之辈挑衅事,竟不顾自己的安危,拼死护住了那朵常花,甚至为此被人用脚生生碾断了小指。
不仅是残忍的伤害,更是一种折辱。
宁娇娇从未想过,那个浅笑温润、修长挺拔的少年,居然会为了一朵花,甘愿低下高贵的头颅,弯折脊背,被人羞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