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灵异录+番外(152)
“那……那……”宁桓“咕噜”艰难地咽下了一口唾沫,一时间也不知是该先问问那个瘦小的少年为何有召阴兵的本事,还是……半晌,他叹了一口气,从角落内探出了半个脑袋:“那庚扬没事吧?”宁桓问道。
“没事。”肃冼回道,他思忖了片刻复又补充道,“至少他现在无事。”
“那……那个喜乐佛。”宁桓的目光略有些犹豫,“那些阴兵真能除得了朱梓扬吗?毕竟他可是喜乐佛,暹罗书上说的不死不灭之身……”
肃冼润泽的水眸定定地望向宁桓,他勾了勾嘴角忽地笑了:“谁同你说那朱梓扬就是喜乐佛了。”
“不是吗?”宁桓疑惑地抬起了头。
肃冼摇了摇头,嘴角微勾起的弧度辨不清其中的含义,他回道:“喜乐佛确是不死不灭之身,可朱梓扬顶多只算的上是喜乐佛的一具肉身傀儡。”宁桓拧着眉,楞楞地望着肃冼,愈发听不懂他话里的意思了。
“哒哒哒”马蹄声在寂静的长安街上幽幽回响,阴兵自动向两侧分开站定,为中间人劈开了一条小道。队伍的末端出现了一个人影,鎏金铜甲,饯袍上密缀铜星,明黄色的腰穗紧束在腰侧,下悬着一柄长刀。宁桓见过他,是那个他从鬼城中逃出时,坐在梧桐树上将白猫扔他的人。
“他……”宁桓诧异般的自语道。
“他就庚毅。”肃冼接过话头,他仰面望着头顶的星幕,眼底淌过了一层暗色,“就是那个当年被朱梓扬骗进京城,替他写下伏罪书,与五百兵马一共葬在死人坡的鬼将军。”肃冼回眸,望向宁桓瞠目结舌的表情,潋滟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不名状的哀意,他轻笑了一声,口中喃喃道:“宁桓,你可知道我在那面圆镜前看到了什么吗……”
故事的开始启于那个名叫庚三的乞儿。
“打死他——”逼仄阴暗的街角背光处,七八个孩童围成了圈,对着正中的乞儿拳打脚踢。
“哼,他爹是通敌叛国的奸细,奸细的儿子也是奸细,打死他——”
雨点般的拳头落下来,乞儿捂着头,如砧板上濒死的鱼一下一下扑腾着挣扎,泥泞的水坑沾湿了他蓬乱的发丝,湿漉漉得贴在消瘦的面额两处。
“不是,我不是……”乞儿呜咽着,绻缩起瘦小的身子,半张脸被按在了底下腐臭的水坑中,破旧的棉絮下露出身上大大小小的斑痕,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挨揍了。乞儿咬着牙,不再吭声了。他抱着脑袋,躺在地上大口喘着气,高墙黑瓦倒映出天边云彩的斑驳,拳头打在瘦弱的躯干发出声声的闷响,再挨一阵,再挨一阵子就好,待他们撒完气后便会离开了……
远处响起了一阵脚步声,伴随着剑穗擦过剑鞘的泠泠声响。“你们在做什么?”那眉目清朗的白衣公子停下了脚步,微蹙着眉,清冷的嗓音质问道。他左右随同了四五个侍卫,一望便知,是哪个大户人家出来的公子。围着乞儿的七八个孩童一哄而散,暖光覆在乞儿的身上,他撑起了身子,眸光怔怔地望向眼前的恩人。
一生许是只有一次这样的邂逅,一抹笑便足够他回味一生。庚毅手足无措地绞手站着,他垂着脑袋,望着水坑中自己的倒影,一时间竟觉得自己还不如脚下的污泥来得干净,他缩了缩身子,生怕自己浊了眼前公子的眼。
褴褛的衣衫露出了身上青紫斑斑的痕迹,那双炯炯有神的双眸如小兽般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自己,公子起了怜悯之心:“你家人在哪儿?”听闻乞儿原来是个孤儿时,他勾起唇角笑了笑:“若你不嫌弃,我正巧缺一名书童。”
三月的暖阳不及他的那抹笑来的温暖。那一年,那个十八岁的锦衣少年郎名叫朱梓扬,是当今皇上的胞兄兴献王的长子。白衣公子为乞儿起了名,乞儿的父亲姓庚,取弘毅二字的毅字,名唤庚毅。老仆人将书房收拾出来,进门摆着一张红木桌案,中间一张梨花方桌,青瓷花瓶中插着各式卷轴。
朱红窗棂被阳光晒得褪了色,庚毅做了朱梓扬的书童后发觉,原来书生模样的朱梓扬并不爱那些四书五经,比起那些讲求存天理灭人欲的程朱理学,他似乎更爱读一些奇书怪书。
“少爷,这上面究竟是些什么文字?”有一日,庚毅终于忍不住发问道。
朱梓扬笑了笑:“这是暹罗国的文字。”朱梓扬的母亲是天朝外的异邦人,这些书籍都是属于王妃的。王妃是个温婉的女子,在王府内从不刁难下人,只是这些年来卧床不起,便很少出现在众人眼前。
“少爷,那这上面讲的是什么?”庚毅探过头,好奇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