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眠之书(23)
助祭解释说,老塔尔并不是骑士,也不是得病去世的。据说他供职于十帆街商会,是个保镖或者打手。十九年前,某位商会成员外出办事遇到劫匪,老塔尔为保护雇主而死。
更多的事情,小助祭就也不太清楚了。他年纪小,关于老塔尔的事情都是零零散散听说的,之所以会知道这些,只是因为他出生于海港城本地而已。
冬蓟和小助祭聊了一会儿,又假装与坟墓里的骑士说了几句话,做出辞别友人的模样来。
离开公墓后,冬蓟心里七上八下的。
他费心打探了这么一通,现在却觉得还不如不来。知道的少一点也许更轻松。
小塔尔和埃默的死,很可能并不是因为疾病。
冬蓟也接触过一些草药学,他早就听说过东南方的恶热,还读过相关病案。那种病最早是从海岛传来的,本身传染性并不强,只是病程发展极快,海员在船上发病,很难得到及时救治,而且初期症状容易和普通的受寒发热混淆,容易误诊,所以致死率一度很高。后来医师们逐渐有了经验,从很多年前开始,这病就已经没那么凶险了。
小塔尔死后,埃默只是接触到他的尸体,竟然也受到了感染……按说这是不可能的。病人死后,这种恶热也会销声匿迹,即使是记载中感染最严重的地区,也从未有过尸体继续传播恶热的案例。
老塔尔的死亡,也未必就没有蹊跷。虽然其中细节较少,但冬蓟莫名地很在意“十九年前”这个时间点。
十九年前,他的父亲哈曼也死于非命,细节无人知晓。
哈曼的死和老塔尔的死,按说两件事应该不相关,但其中偏偏有个联系,那就是十帆街商会。
老塔尔生前曾服务于商会,哈曼生前拒绝过商会的某人。
女死灵师应该也姓塔尔。她没说自己的名字,给出的假名是“三月”。
虽然不知老塔尔死于具体何时,但冬蓟从莱恩的母亲那里听说过:哈曼是在当年的三月份里遇害的。
哈曼有个体面的葬礼,坟墓在希尔达教院那边,不在海港城。按说他和塔尔不该有任何关联才对……
冬蓟越想越不能平静,也越想越害怕。
他没有直接回宅邸,而是先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坐了坐。
明明他并不打算追查父亲的死亡,明明他只是想有个稳定的环境去做自己的研究……可是他控制不了偶遇,也没能控制住自己的好奇心。
现在他满脑子都是各种离奇的猜测,也不知道能对谁说。
不能对莱恩说。冬蓟早就下了决心,要对过去之事消极一点,别鼓励莱恩调查太多。
莱恩对生父也没有印象,之所以他想调查这些,更多的是出于理义,而不是出于情感。所以,只要这事慢慢拖下去,早晚莱恩会放弃的。
不能对阿尔丁和卡奈说。他们兄弟俩当然和十九年前的事情无关,毕竟那时候他们都还是幼童……但现在他们均为商会高层,绝对不会喜欢看到有人对那些事打打探探。
冬蓟深知,自己应该讨好他们,而不是引起他们的怀疑和排斥。
不能对“三月”说。也许她知道的事情已经够多了,并不需要冬蓟多透露什么。无论如何,冬蓟决定只把她当交易对象,做好该做的事就行,除此之外,最好别参与太多……
“唉……我真是又蠢又自私。”
冬蓟坐在河堤边的石头上,低声自言自语。
他完全没有发现,在他身后不远处的巷子里,有个戴着兜帽的身影一直在默默观察着他。
第9章
这天,冬蓟坐在桌前,盯着熬煮药剂的小坩埚。
实验室的门窗上都有魔法防御,莱恩想和冬蓟说话,却没法走进来。于是莱恩在室外找到与冬蓟一墙之隔的位置,冬蓟施展了一个小法术,两人就可以顺利隔墙对话,而且只需要发出很小的声音。
莱恩分析了一遍码头的事情,问冬蓟:“怎么样,你是不是也觉得有点异常?”
莱恩满脑子都是这些,到今天为止,他已经翻来覆去对冬蓟说好几遍了。
冬蓟没有回答,而是问:“今天你是下午轮休吗?你不回屋睡一会儿?”
莱恩说:“轮休只是洗澡换衣服的时间而已,我洗过了。平时我们在仓库里也可以轮流打盹,我不困。你有没有什么法术,能侦测出箱子里是什么东西?”
冬蓟说:“有是有,但我最近很忙,去不了……那批货一直放在码头仓库吗?不继续运走?”
莱恩说:“要等后续的货物都送齐全了,手续之类的也弄完了,商队才会继续运输。”
“那就再过几天,等有时间的时候我跟你去看看,”冬蓟说,“你别到处说这事,别拿这个去纠缠阿尔丁和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