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有娇娇(119)
“齐国将士进城之后,就是我等家破人亡的时候,稍微好看点的姑娘,都被强行带走,年轻力壮的男人也被掠去为奴,像我这种上了年纪,没什么本事的,就只有死路一条。”
王管家说的那些,怕也只是轻描淡写的提过,具体怎么样的惨绝人寰,经历过战场杀戮的齐荀,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是以,在拿下吴国之后,就已经给下面交代,不能烧杀抢掠,必定要善待百姓,如今看来,想必是没人听他的了。
齐荀的脸色如冬季里的寒霜,冷的让人害怕,安娴听了王管家的话,也在害怕,这天子脚下,竟然还有这等事,齐国是强国,上头从皇帝到太子,都是根正的人,定不会昏庸,怎的到了下层了,竟然还能发生这样的事。
不过细细想想,自己这一路来,那许氏林氏都敢当着太子的面刺杀自个儿,想来底下的人胆子大,也是能想得到的事。
“那都是些什么人,上头就没有人管吗?”安娴小手攥住齐荀手肘边上的衣裳,小声问道。
“管?谁管呢?”王管家说起这事来,脸色突然暗淡,已经窝进褶皱里的一双眼睛,到了这年纪了,还能流出来眼泪。
“年前我这老骨头还是个有家的人,齐国破城,咱家的地儿被占了,好好的一田庄稼说没就没,谁不心痛啊?大儿子上前理论,被人当着我们都面活活打死,二儿子想出去找管事的理论,结果一去就被扣留在官府,几日都没有音讯,家里唯一的一个儿子想不过,便与一群无家可归的人,跑到了齐国驻军大营前去询问,倒是等来了一个能管事的人,听说还是个皇子呢,说什么齐国太子最是仁义,有什么冤屈尽管说,结果客客气气地将我那傻儿子和一群人请进去,就再也没有出来。”
王管家埋着头,一身的悲哀将他的腰身压弯,哽塞了好一会儿了,才变了声调地说道,“老伴儿第二日去瞧了,一群人进去的那间屋子,血水都留到了外边儿。”
“若不是北公子,谁还敢到齐国,吴国都呆不下去了,只能往西北方向逃,逃出去了,至少还能争得一活命的机会,后来,老伴儿死在了去西北的路上,短短两三月,人世间就只剩下我这孤老头子了。”
王管家是个普通的老百姓,没有什么见识,这会子吐了个痛快,也是看到跟前两人是北公子的朋友,才无所顾忌,既然是朋友,那铁定就是一伙儿的,是好人。
安娴吓得小脸一阵惨白,想不到居然还有这等惨事,皇子?还能有谁,想必就是二皇子了,皇后搭戏台子的那一日,他刚从吴国回来,如今看来,那是沾了一身鲜血回来的。
安娴想起皇后对自己说的那些话,冷不防的打了个颤,幸好那日齐荀来得及时,她没收了二皇子的糖,不然得多惶恐。
王管家说完,就被北三支出去了,齐荀捂住的那个茶杯,茶水几次荡在了他的手背上。
这等丧心病狂的东西!如今他也只能心里暗骂,知道二皇子在洛阳城里笼络人心,却不知还能在他打下的领土上,打着他的旗号为非作歹。
然而,却没有人上报。
齐荀一向淡定,但这时候也很想骂一句,饭桶!这些年来多半的心思用在了统一天下之上,这些口不对心的混帐东西,他还真没有时间去一一考察。
北三识趣地没有说话,也没有动桌上的饭菜,给了齐荀消化的时间,坐在席位上翘起一只腿,手肘搁上了膝盖,缓缓地转动手里的茶杯,等着齐荀先开口。
然而还没等里面的人酝酿出个什么所以然来,刚出去的王管家突然又冲开房门,跌跌撞撞地进来,全身都在抖,“少东家的,小福子被抓了。”
王管家口中的小福子就是今日齐荀和安娴看到的那男孩儿。
王管家话音刚落,北三手里的茶杯落地,整个人都弹跳了起来,“谁抓的?抓到哪里去了?”
这大雨天的,又是北家庄地庄子,谁回来抓人?
“奴才也不知道啊,今儿下午就没有看到他人,原以为他又出去疯了,奴才看天色晚外面又下雨,还特意派了人去寻,如今寻的人刚回来,说从庄子一路寻到街口边上,就听有人说,官差带走了一位十岁左右的小娃,那路边上还有小福子蹭掉的一只鞋子,想来就是没错了!”
王管家双腿都有些站不稳,活了大半辈子,大半截埋进土里了,却三番两次的遭了这戳心的事儿,倒不如让他死了的干脆。
北三的人影闯出大门,王管家又跌跌撞撞地跟上,拉了门前的一串响铃,不过转眼的功夫,整个庄子都亮起了火把,火把的光线将天空飘落下来的雨雾找了个透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