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兄嘴里没一句真话(162)
除却废了半身的功力,其记忆也丧失了大半,他甚至连自己是谁都记不得了。
那时,山上来了位姓陈的江湖郎中,郎中遍行九州,见惯了疑难杂症,对这失忆之症也是有所耳闻的。
那郎中采用针灸之术,在周院师伯的后颈处寻得了七处穴位,经过了七个日夜的医治,最终,周院师伯不仅恢复了记忆,连功法都突破了瓶颈,直接再上了一层楼。
……
耳闻两位升仙师兄姐回来,前来围观的弟子将大殿围得水泄不通。
大殿之中,几位德高望重的师伯围立一处,人群之中,便是正坐着的飞云峰大弟子——赵既怀。
柳霁捻着胡须若有所思地望着赵既怀:
“不巧,那郎中所施针法,为师也略知一二。”
“略知一二?”一脸忧心的雀熙眉心抽了一抽:“师父的意思是,手艺生疏了?”
“非也,非也。”
柳霁慢声慢调地从袖中取出了一卷布轴摊开,入目粗细不一、长短骇人的银针呈一字排开。
旁的粗犷师叔率先捻起一针:“略知一二的意思是,我们都记不住七针的位置,所以一人扎一针。”
“……”
师叔话音落下,满殿哗然,就连雀熙和人群之中的赵既怀都没由得后退了一步。
“我当真要受这针?”惜槐在雀熙身侧耳语。
他换得了从前在飞云峰时的装束,青衣长袍,仍是俊逸无边的长相,眉宇中的青涩褪去不少,更显仙绝。
雀熙目中尽是从前在飞云峰时大师兄的模样,不绝怔了神,就连语调都回去了当初对大师兄说话时的娇嗔感。
她的手心自然地攀上了他的腕,轻声安慰道:“大师兄不用害怕呀,师父他们都不会害你的。”
惜槐迟疑地看了柳霁一眼,目光之中尚留戒备,但身形已不再抗拒。
他走前一步,步伐微顿,回首:“小白可以陪着我,不离开?”
雀熙怔了片刻,恍然想起是今晨几位师叔都这般唤她,便笑着走前一步,指尖下滑。
半是试探,半是安抚性地轻轻挂在了他的指尖:“不离开,我陪大师兄。”
雀熙悄悄敛下呼吸,视线是带着笑的,微颤的眼睫却暴露了她的心绪。
他没有甩开她的手。
大概是对几位师伯手中银针的畏惧,她又是他在此处唯一熟识之人。
他甚至反握住了她的手。
柳霁笑呵呵地望着这两人牵在一块的手儿,一边捻了最粗的一根针走近。
“好徒儿,来,让师父给你扎一针。”
惜槐抬眼,便对上那根粗得能和他的小指一较高下的针头正对而来,他的神色讳莫变化,最终没有躲避,只弯了唇角,温声:“有劳师父了。”
柳霁抡起臂膀,大有要用这针戳死眼前人的气魄,但惜槐始终没有躲避。
针头最终在相差一毫处停下。
“不扎了,我忘了在哪里扎。”
“?”
从大殿走出时,柳霁低声嘀咕:“还真失忆了,不是装的啊。”
惜槐弯了弯唇,由雀熙拽着往外走。
柳霁临时变卦,道是忘了穴位在何处。
这般离谱的事也就那不靠谱的师父干得出来。
雀熙无法,只能拉着惜槐在山上逛,试图在往日生活的痕迹之中让他回忆起从前。
“喏,那是下山的山路,过去大师兄就常常从小镇上买小零嘴回来给我,我就在这山门处等你。”雀熙拉着他到山门边指道。
“山下……”惜槐眺望幽远的山路尽头:“从前,我是个性子热络之人?”
“倒也不是。”雀熙思量了下:“大师兄为人秉正,山上弟子多崇拜大师兄,但大师兄并不算热络的性子。”
惜槐收回视线,疑问道:“那我为何给你买零嘴?”
“因为我喜欢吃零嘴。”
失忆了的惜槐格外好奇:“为何你喜欢零嘴,我便为你买零嘴,独独不为其他人买?”
雀熙没有想到他这刨根问底的疑问,一时嘴快,便答:“因为你喜欢我啊。”
“……”
饶是两世活来,无论是“钟白”还是“雀熙”,她都没有如此坦然地说过。
雀熙飞快地止了声,讷讷干笑了一声,她后退一步,想抽出手来,却被那头攥得更紧了。
“我的意思是,因为大师兄看我可爱,自然就喜欢得紧了。”
男人俯下身,声音低醇:
“仙姑说我喜欢你,那仙姑那时呢?仙姑喜欢我么?”
“我、我……”雀熙慌乱地抽出手,回身跑开:“等你回忆起来,自然就知道了。”
一口气跑回了明月堂,她捂着心口的剧烈跳动。
没由得心动。
夜色落下,雀熙仍带着惜槐去了山上的小厨房,让厨子做了从前山上最常做的粗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