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歌万里定山河+番外(263)
他身上的血腥杀戮气极重,脸上衣上全是泼溅般的血。他抓着沉沙戟的手,已经爬满了暗紫色的纹路,入冬以来,北境寒冷,寒毒连银针都抑制不住了。
白苏子上前:“将军,该用汤药了。”
他接连唤了好几声,常歌才像大梦初醒一般,含混应了一声,而后方才抬头,看到身前站着的白苏子,立即挂上笑:“小白,最近没吃好么?瘦了。”
白苏子没正面回答,他看着常歌将戟一撑,轻巧从尸山上走下,抬头看了眼乌沉的天空。
“快下雪了。”常歌轻声道。
常歌大阔步朝军营驻扎地走,路上同白苏子道:“下雪了,鬼戎军队有牛羊,我们却什么都没有,连粮草送来一趟都得十多天。我们……走得太远了。”
行军之事,白苏子全然不明白,但他隐约知晓,走得太远,后方均需补给一旦跟不上,军中便会立刻断粮。
幼清给常歌笼上第一盆火的时候,下雪了。
常歌撩开帐帘,望了很久的大雪,站到白苏子接连提醒数次,几乎要爆发之时,他才低头坐回营帐。
常歌坐在火盆旁,呆呆怔了半晌,忽然没头没尾地来了一句:“想吃金玉酥。”
去年冬日初雪,常歌还属益州,祝政仍事楚国。夷陵陷落,祝政被常歌擒获,帮着二人破冰的,正是初雪天的一枚金玉酥。
可眼下寒天大漠,哪里去找长安城的金玉酥,幼清急得团团转,正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帐帘轻掀,本该守在祝政身侧的影卫博衍,裹着风雪走了进来。
拜过常歌后,博衍自怀中摸出一只锦盒,盒盖一掀,正是两枚金玉酥。
幼清乐得直拍手:“博衍!你是料事如神么!”
博衍道:“是先生看天候,知道北境这几日快落雪了,算着日子要我送来的,还好赶上了。”
他怕常歌不接,补充道:“数千里的距离,换了六匹快马,主君就是看在奔劳的马儿的份上,也接了吧。”
常歌默默接了下来,尝了一口,却哽了半晌,几乎咽不下去。
“……还有,信。”
博衍自前襟摸出个半透的纱囊,递给常歌。纱囊被暖得温热,常歌抑着自己不看信笺上的字,只将注意力都放在纱囊中的槭树叶上。
祝政的书信,总会放上一枚长安城的三角槭,几个月来,信件里的风干槭树叶,从葱嫩的浅绿色,渐渐变得绿橙相间,而后慢慢变成火枫,入冬之后,便是枯叶。
这枚信件随附的,便是一枚枯叶。
“长安……也入冬了啊。”常歌随口叹了一句,隔着轻纱摸了摸枯叶。
博衍道:“长安,虽不如北境冷,但前些日子也彻底入了冬。今年冬日里多雨,天气潮湿,比往年要更冷些。”
常歌闻言,稍稍低下声:“先生自幼便体寒,一入冬就容易发头风,地笼……给他暖得热些。然后,别说是我交代的。”
博衍思来索去,还是透了些消息:“先生,每日都看你的军报,每一封都会看上数次。主君胜了,先生高兴,可到了夜里,先生却会愈加睡不好。”
“入秋以来,先生劳苦,头风更是发了几次,安神的东西他都不让点,一日日熬着,更不肯多歇息,谁劝都不听。高公公守在龙榻旁,同他念主君从前,太学时候写的论述,大周时期的奏疏,才能哄得他睡上些许。”
“先生本不要我说的。主君,有空还是回去探探先生吧。”
博衍说完,拜而退。
常歌细叹一口气。
博衍走后几日,常歌显著焦虑不少。再加上军中粮草吃紧,他更是昼夜不歇,一直泡在营帐里。
“主君,该用药了。”
白苏子轻轻提醒,常歌含糊着答了句“先不急”,他唤了前阵大将进来,几个人围着沙盘讨论许久,白苏子坐在火炉旁,一觉睡去又醒来了,方才见到众将各自散去。
药早已冷了,白苏子道:“我去给你热一热。”
“不必。”常歌说着,匆匆朝帐外走,“近来有些忙,小白你先歇息。”
那碗药终究是没喝,不仅没喝,常歌还接连熬了三个晚上。第四日清晨的时候,营地里居然满是羊叫。
白苏子掀帐出去,满营地都是毛绒绒的绵羊。
原来军中断粮,旁处的运来更是来不及,常歌趁夜,偷袭了鬼戎一个小部落,赶了三千多头羊回来。
几日来的愁云也清减许多,更让常歌高兴的是,午后的时候,火寻鸼竟带着狼群来了大营,随他来的,还有打长安运来的几万担粮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