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歌万里定山河+番外(192)
作为主人家,祝政煮水看茶,常歌则与林子墨对向坐定。
“将军可知,滇南蛊宗药宗之争?”
常歌点头:“知道些许。”
“将军……应当从未见过蛊宗药宗相争场面,蛊宗,可以说是飞禽走兽、毒虫蛊蛇遍地,那药宗亦是当仁不让,各式暗器毒针,还有些散在空中的药剂,皆可伤人于无形。”
常歌识得庄盈与莫桑玛卡,更领略过淬花毒、软筋散的威力,林子墨简短一说,他便能猜个大概。
“我明面上乃一滇南茶商,滇南客商,最怕的便是蛊宗药宗在店内相争,波及生意事小,店内被走兽砸得碎烂也事小,最怕的便是伤及无辜。蛊宗药宗人士争斗不分场合,斗罢了便离开了,可店中顾客受了伤,大多责在商家头上。我滇南茶楼分处许多,十天半月便能遇上一次,实在是苦不堪言。”
“那日,我一茶楼卷入了蛊宗药宗之事,我深怕再闹出人命,急忙赶了过去,可待我赶到之时,那帮飞禽蛊蛇已然退去,蛊宗恶人倒了一地,我正好奇是何方高人之时,有一人摇着扇子,自二层翩然而下,如似……天仙。”
林子墨垂眸望着轻薄骨瓷茶盏:“他着的,是一身百草纹样的蓝色罗衣,飘然落下之时,满茶楼都是百草香气。我是个愚笨之人,惯不知如何讨人欢心,听茶楼里的伙计说他性情古怪,只爱避光喜阴的花草,譬如鹅掌柴、翠云草、蝎子草等等。我四处着人打听,终于得知东洋有种花朵,称‘白鹤仙’,喜阴凉潮湿,在滇南或许能活。”
“我费了许多周折请来数簇,或是水土不服,又一路颠簸,那些白鹤仙水运便死了小半,陆运更是死了大半,纵使我以千里快马交替快运,至滇南时,已全然死完。”
常歌听着,不禁有些惋惜。一时间,他不知是该可怜颠簸至死的花草,还是费尽心思,却一无所得的林子墨。
“我将装着最后一簇白鹤仙的木箱打开之时,叶已都枯萎了,满箱都是一股腐臭气。枯草之上,只留着最后一支未谢的花串,蓝紫色,像极了一串细小的玉簪。莫见了,很高兴,那串花朵都软倒了,他还一直捧在手心里。”
林子墨自前襟摸出个银质圆盒,圆盒上仍沾满那日的血迹,此时已风干,呈暗红之色。他以自己脖颈上的银叶为匙,轻巧打开圆盒,露出内里的银锁。
银锁上雕着宽叶藤草,开着一串串细小的花朵,正中心是个“墨”字。
林子墨缓缓摸着那些藤草雕刻,轻声道:“这便是白鹤仙。他趁着最后一串花朵未谢,将花草纹样刻在随身银锁之上,赠予了我。”
常歌不解:“可这银锁,为何又在颖王身上?”他思量片刻,“难道……你二人之事被颖王察觉?”
林子墨低叹一口气:“这一切谁都无错,只怪我眼拙。有一日,滇南颖王来我的茶楼,我虽觉异样,但并未细想,只以为她仍是莫桑玛卡,同往日一样,赠她一束茶庄茶树上当日摘的嫩茬,颖王接下时还是笑着的,此后也接连来了数日,可几日之后,一群苗女忽然闯入我的府中,将我绑去了滇南大狱。”
常歌脸色一黯:“……你见到的莫,难道都是……”
“是......都是颖王打扮。”林子墨道,“我乃汉人,不知滇南国君养替之事,冲撞了真正的颖王,颖王却暗地里迁怒于他……直到庄盈迫他以男身见我,我才知道,莫原是名男子……”他不住摇头,“那日我将这银锁还他,还说了许多,许多错话。”
常歌无言。
“后来,我乃无正阁线人之事暴露,当天晚上便身中剧毒,我只以为那天夜晚便是一生末路,弥留之时,一女侍却推门而进。她好生照料我十来日,使得是我从未见过的医家手法,性子更是和婉异常,起先我还以为是颖王突然发了好心,后来……后来我才知道,扮做女侍照料我的人,正是莫。”
他拉起袖子,露出左腕上一截古怪的红线,楚王大婚那日,“楚王后”手上,正是缚了同样一根红线。
“我转好没多久,颖王忽然着人纵了我。我四处探知莫桑玛卡的消息,可到处都打听不到。最后还是滇颖王身边一位女官不忍心,悄悄告知颖王本要下毒杀我,是莫甘愿抵命,并以此为代价,北上楚国……”
林子墨缓缓抿了一口茶,“我从楚国滇南交界的武陵、零陵两郡开始找起,衡阳、长沙、建平、南郡……都一无所获。楚王大婚那日,是我打算留在楚国的最后一天,原本我打算着那日若再寻不到,执行完任务便再不入楚的,谁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