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庸风雅(6)
沈淑才皮笑肉不笑:“颜大人今天说话怎么一股□□味儿。沈某没别的意思,就是替皇上惜才,怕好玉落到石匠手里,废了。”
颜之书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街上人多眼杂,沈淑才往尚书府看了眼,急着回家,便将那根多余的头发随手一扔,道:“不过您要是硬想做瓦片,沈某也拦不住不是?”
颜之书跟着沈淑才走了两条街,眼看着快到沈府了,才拍拍脑袋,小脸笑得格外好看,道:“之书是昏了头了,差点掉沟里。”
沈淑才报之以皮笑肉不笑,“反正进都进了,也没有前脚进后脚出的道理。你且继续在里边逗逗大耗子玩儿,我去捉只猫来。”
颜之书应下,低头哈腰退到街外。
沈德林不在家。沈淑才在书房里翻了会儿诗集,盯着“荡子行不归,空窗难独守”②出神,忽觉了无生趣,合上书叫下人端壶好酒,对着窗外一丛翠竹,自酌自饮。
季宁成了王八
季伯琏拿扇尾系的红珊瑚珠子逗八哥。八哥不理这鲜红透亮的小玩意儿,逮着季伯琏补服上的狮子眼睛狠啄。
季延风晨练回来,拿鸡毛掸子点点季伯琏的屁股,“刚从南海运了批珍珠,都是上品,你挑些个好的给内阁、兵部、皇后送去,多说点好话,别提名把你扔江北去了。”
季伯琏得令,找乌木盒子连带着夜明珠一起装了,让小厮放到车上,自己去书房换扇子。出来时,八哥正服服帖帖让季延风给顺毛。
天渐渐热了,又没到开冰库的时候,季伯琏被补服严严实实捂着,额角都出了细汗。
“老季。”季伯琏一手扇风一手抹被啄出坑的补服,“我说你也得学着看开点儿,总不能一直靠这些把我扣在江南。等那群胡虏野人过了江,到时候别说是我,你说不定都得蹦跶两条风湿腿扛刀去。”
每次季伯琏不叫爹改叫老季,就是要难得正经起来讲道理。季延风一鸡毛掸子抽过去,眼睛瞪如铜铃,“竖子放肆!我跟你娘就这一个儿子,你想死在那儿让老季家绝后?”
季琬从帘子后探出脑袋,“哥,你别气爹了。爹都是为你好。”
“好琬儿,胆儿肥了,敢训你哥。”季伯琏推门出去,抛下句狠话唬人:“我今儿就物色物色好人家,明天抬轿子来叫你嫁了了事!眼不见心不烦!”
季琬心知他只会占点嘴上便宜,一点也不怵,朝季伯琏远去的背影吐吐舌头,从里屋端了银耳莲子汤出来,给季延风顺气:“爹,哥说的也有道理,你总不能让他挂个副总兵的名,吃皇粮不出力,这不是要遭人骂的么。”
季延风心道儿子傻,女儿也跟着蠢。有这话怎不当着季伯琏的面儿说,弄得里外都不讨好,也真是一家子出来的兄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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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其景在抽查太子背《礼记》。背错了,也不打,叫他下去抄到会为止。
太子叫宋广贤,单字行。
公公迈着小寸步,报季伯琏求见。
宋其景脸色不悦,叫他在外面候着,跟太子一人吃一碗冰镇过的酸梅汤消热,才姗姗来迟。
季伯琏立在柳树下扇风。季延风不叫他来找宋其景,怕人猜忌,可季伯琏管不住自己的眼,自然也管不住腿,一天不逮着宋其景看十遍八遍就浑身难受。
今天他拿的是把银骨扇,精致小巧,女子多用。原是季琬的,可季伯琏握在手中觉得十分凉快,明着抢来,一掷千金,求华霜小姐再提“清凉”二字,是打算拿着它消暑了。
季伯琏把扇子贴到额头上,嘴巴呼哧呼哧喘气,“皇上,今年天热,不如早些发冰。”
“端午发冰,这是规矩。季卿要是觉得热,大可不必每日大费周章到这御花园来。猴子捏绣花针,可不就是给躁热的么。”
季伯琏咂咂嘴。这皇帝浑身上下无一处不软,唯独这嘴巴毒的厉害,损起人来毫不含糊。若是到了朝堂之上也能这般伶牙俐齿,便不至于受了那帮老狐狸的欺负。
宋其景瞥他一眼,继续道:“热出了病来,朕叫太医给你治。”
季伯琏狂扇风,“伯琏这病,太医瞧不好。哪怕叫那些神医再世,也得束手无策开不出方子。”
“什么疑难杂症?说来听听。”
“倒也不是怪病。相思病,得见着人才能好。”
宋其景脸色霎时比两人头上的柳条还绿。“哪家的姑娘?合适了朕给你主婚。”
季伯琏嬉笑道:“没有哪家姑娘。伯琏这不是自食其力,每天来御花园见皇上您么。”
宋其景花了三秒钟消化这句,脸色由绿转黑,一声怒喝,惊了栖在柳枝上的黄雀:“大胆!”
又觉只这一句不够泄愤,再骂道:“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