劣徒+番外(21)
脚步声很轻很慢,一步步似是踩在了叶闻流的心口上,有种令人呼吸困难的窒息感。
“屡教不改,冥顽不灵,”乙莫年冷眼瞧着地上的叶闻流,发梢眼角都透漏着厌恶,“无垢天再难容你,下山去吧。”
叶闻流脱口便要求饶:“岁华尊,弟子知错!!”
乙莫年心意不改:“巧舌如簧,谎话连篇。”
好不容易在无垢天有了立足之地,他是真的不想就此功亏一篑,叶闻流用力将头磕在地上,额头立即磕下一层皮来:“岁华尊,再给弟子一次机会,弟子定当改过自新!”
费尽千辛万苦入了无垢天,突然被赶回去他那现下六亲不认的老爹想来还会将自己扔回来。若是此处行不通,说不定叶承达还会将他扔去旁处。左右,这边有丘浅寒照拂自己,去了旁处未必能讨到好处,思来想去还是待在此处稳妥些。
况且,叶闻流眼角的余光落在那片白色衣角上,心底莫名淌过一丝不舍。
乙莫年摇头,转身回了殿中:“走吧。”
“岁华尊!!”叶闻流不管不顾用力一磕,殿门已是再度合上了。
正午的日头烤得人眼花,叶闻流倔强跪在殿外,脊背笔直,目光虔诚。
入了夜,起了风,叶闻流穿着薄衫有些冷。
自始至终,殿门都未再开过。
熬到第二日,天阴晴不定,傍晚的光景下起了雨。
雨大又急,葡萄大的雨点子砸在脸上,痛得人睁不开眼。好几次叶闻流前一刻觉得自己要被砸晕,后一刻又出人意料地清醒过来。
半晕半醒不断反复,叶闻流终于挨到了天亮。
天依旧灰着,不知是不是没有日头的缘故,叶闻流觉得周遭的空气似是骤然从暮春变成了隆冬,是骇人的冷。
寒风冷冽,刮得面皮生疼,到了日暮时分竟又下起了雪。
大雪飘扬,冷风狂躁,造就一副狂雪乱舞的景象。
叶闻流跪得笔直,半湿的薄衫很快结冰,发烧睫毛上都是厚厚的冰渣子,叶闻流起初还能感觉到冷,到了后来身体变得木然彻底失去了知觉。
隔日,清晨的阳光照下来,殿门前的一尊冰雕熠熠生辉。
乙莫年推门而出,瞧见叶闻流没什么表情。隔着冰层,叶闻流双唇紧紧抿着,一双眼睛倔强望着殿门的方向,似要将殿门生生望穿。少顷,乙莫年眉心浅浅皱起一道涟漪,他抬手化去叶闻流一身的冰雪,将人扶进殿中。
梦中,叶闻流关于幼时的记忆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院子里,年幼的他站在屋檐下,稚嫩的目光落在父王落寞的背影上。
他已经好几日没见到母妃了,自从不见了母妃的踪影,父王总是这样一个人在院子里站着,不说话也不吃饭,像块无欲无求的木头。
叶闻流小心翼翼蹭到父王跟前,嫩白的小手拽了拽叶承达的衣角,怯生生喊了声“父王”。
叶承达回头望了叶闻流一眼,只是摇头长叹,目光极其复杂。
叶闻流不理解父王的眼神,又拽了拽叶承达的衣角祈求能得到父王的一丝关切:“父王……”
叶承达不为所动,只是木然站着,似乎只要那么站着他的发妻便会神奇出现在他面前。
同样的日子持续了两年,在这两年的光景里,母妃再也没有回来过,叶承达也从未拿正眼看过叶闻流。
两年后的某一天,叶闻流忽地变了。他变得顽劣不堪不学无术,一连气走了十几个教书先生,□□爬树掏鸟窝样样精通,琴棋书画文雅风流半分不通。也是从那以后,叶承达终于意识到由于自己疏于管教,这岁王府的独苗儿已经变得顽劣不堪。
再想管,已是回天乏术。
叶承达软硬兼施,可叶闻流就是那梗着脖子撅着脾气的牛犊子,无论如何都不服软。
那时候,每每叶承达气得朝叶闻流吹胡子瞪眼时,他总是得意地想,这样,叶承达总该多看自己几眼了吧。
少年人的心事,谁又能猜的懂?
叶闻流烧得迷迷糊糊,嘴里头稀里糊涂乱喊一通:“不听话……顽劣……都不过是想让你……多看我一眼罢了……”
浸过凉水的麻布手巾有些凉,握着手巾的手稍一停顿将手巾搭在了叶闻流额间。乙莫年清冷的眸子里头一次有了一种类似纠结的神色。
三日后,叶闻流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几名弟子架回了弟子寝房。
弟子寝房中,叶闻流靠着枕头呈半躺的姿态,笑得是那狡猾的狐狸:“丘师兄,我嗓子疼要喝水。”
丘浅寒忙不迭给他倒了水递过来:“叶师弟,喝水。”
“丘师兄,我胸口发闷。”
丘浅寒替他将被褥往下拉了拉:“现在觉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