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陛秋(11)
从腿根及膝是大片红痕,最严重处竟有渗血,眼看是不治不成了。童见岚用手稍碰了碰,龇牙咧嘴想。
如何悄无声息地叫军医过来是个问题。
他正犯愁,突然想起敲门声:“监军大人在里面吗?”
卢谨?他来作甚?
童见岚提好绸袴道:“下官在,晋王何事?”
“方便本王进去吗?”
童见岚疑惑更甚:“请进。”
卢谨进屋,看童见岚站着还准备行礼,扔给他一个瓷瓶,自顾自坐下道:“非常时期都不用见礼了。你赶紧坐下吧。那药膏看清了,早晚外敷一次。”
童见岚尴尬笑笑:“谢王爷。不知您是怎么看……?”
卢谨嗤笑:“这还用看?你都不知道自己姿势多别扭吧。”说着给自己倒了杯茶,接着道,“本王纵横沙场这么多次,没见过你这么蠢的监军。”
童见岚乖巧点头:“王爷教训的是。”
卢谨道:“你这有多严重,用不用歇几天?”
童见岚摇头:“贻误战机的责任下官可担不起。”
卢谨撇嘴:“那给你找个马车?”
童见岚仍摇头:“下官怕被参一本擅自挪用军费。”
卢谨“啧”一声:“那你自己掂量着办吧。”
童见岚转转眼睛,道:“不知王爷可否找人指点指点下官骑术?”
卢谨皱眉道:“将士们难得休息,你还想麻烦他们?”
童见岚糊涂道:“是下官考虑不周,那找……”
卢谨冷声道:“今日本王无事,倒可以陪你玩玩。你把那药涂上,趁起效的时候顺便练了。”
童见岚抿嘴笑:“劳动晋王大驾,下官铭感五内。”
卢谨白他一眼:“你哪来那么多废话?”
童见岚挪上床,见他仍岿然不动,试探道:“问晋王殿下安,那下官上药了?”
“上啊,磨蹭什么。”卢谨不耐烦道,“都是男人有什么避讳的。”话音刚落,他猛然想起过往糟心事,不禁面红耳赤:“那……那你快些,本王在马厩外头等着。”逃也似的出了门。
皇家贵胄的东西确实非同一般。童见岚腿侧伤处很快凉爽发麻,仿佛清风吹拂,只余微微痛感。
临近约定地点,童见岚望到卢谨已牵好他的马,作低头沉思状。
快步走至卢谨面前,童见岚问过好后接下缰绳,踩住马磴上马坐好:“怎样?”
卢谨握住他的脚踝:“这里,小腿往后稍稍,膝盖别这么曲着……不是让你打直!后背别跟竹竿似的板着,放松,身体前倾!”
颇费一番口舌后,卢谨道:“差不多了,走走。”
童见岚觉得自己如蹒跚学步的稚童,又像被师长察验功课的童生,居然生出些许紧张。
到底并非一无所知。他牵马踱了两圈后便掌握了主要技巧,也品出些乐趣来,尝试着一夹马腹,驰入附近的平原。
卢谨运起轻功跟在后面,大喊道:“我刚才怎么说的?俯身!再往下趴!”
骏马与平坦柔软的草地一拍即合,纵情狂奔。
见它兴奋地直要往森林钻去,童见岚才一把勒住,拍拍鬃毛安抚它,而后转身,与赶来的卢谨相视一笑,拱手道:“不才学会了,多谢夫子指教。”
蟾宫桂色映在童见岚颊边,让卢谨竟觉晃眼。
此时的月光竟与那夜一般无二。
卢谨压住这瞬间禁不住细思的悸动,踮脚一跃坐到童见岚身后,“太晚了,该回去了。”
童见岚抬头,泼墨夜空里月上中天,四野阒寂。
过往的不快尽皆被当下清风拂去,他心中只余下些许暖意。童见岚身体不自觉向后靠,仰头道谢:“今日着实辛苦王爷,下官感激不尽。”
晋王还未从盈盈一笑中彻底回神,又被怀中突然闯入的温热身体扰得心绪不宁,胡乱点点头,咕哝道:“本王还不是为了不误军机。”
第七章
岭南一带多丘陵,地形复杂,按常理应是易守难攻的区域。但南越人尚未完全开化,茹毛饮血、全民皆兵,且擅长巫术蛊毒,常常出其不意。内乱后,南越族血性被激、发动突袭,战力较弱、缺乏经验的岭南守军在其进攻下节节败退、连弃三城。
在途中驿站稍作休息后,卢谨、童见岚一行快马加鞭,于天黑前到达主力所在的梧州府。
梧州府尹张俭是个身高七尺、面白无须的胖子,得到消息后便提前站在城门处接风。
敌人虎视眈眈,卢谨方为主帅,早在信中要求万事从简。自然,岭南一代并非膏腴之地,张府尹想铺张也难为无米之炊。况且时间紧张,京中精锐于城内营房安顿好后,即与当地守军一同开始训练。
童见岚于军事兵法一窍不通,在卢谨与部下讨论方案时于一旁安静做摆设。除按时誊写战报抄送至九重以外,他这个监军当得着实轻松,童见岚甚至有种来此休沐的错觉。卢谨也对他不指手画脚的自知之明很是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