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泉收容所(67)
做工吗?她僵着脖子看向那关着人的笼子,问阿娘:“阿娘,为什么去做工要被关在笼子里……”
阿娘答不出来,她却知道了,原来是人贩子。
“阿娘……”她不知道说些什么才能让阿娘不卖掉她,只能紧紧攥住阿娘的袖子,手心全是汗,她觉得那打着补丁的粗布袖子好滑,她快要攥不住了。
她攥着,阿娘也不甩开她,两人僵持在那关人的笼子前。
“哎,那两个人!商量好了没有啊!不愿意的话趁早走远一点,不要耽误咱们做生意!”人贩子开始催促。
阿娘不再看她,毕竟阿爹阿娘有很多个女儿,只有一个儿子,孰重孰轻,自不必多加斟酌。
“卖!卖的!您看看这能给个什么价儿!”阿娘拽着她往前走,她不愿意,卯足了劲儿坐在地上,想拖住阿娘,她真是高估了自己。
“呸!”人贩子一口吐沫带着劲吐在地上,盯着她上下看了看,又掀掀她的眼皮,带着厚茧的手像是要戳进她的眼睛里。
“你这不行啊,人这么瘦小,咱们主顾要的是能打架的,能为主子拼命的,你这一看哪里是能跟人搏生死的样子。”
“大哥您行行好,您看着就像是大户人家出来的,您看能不能跟主顾说说,今年闹饥荒,哪里有不瘦的孩子呢?要不是实在揭不开锅,谁能卖孩子呢?您行行好,行行好。”
“呸!”人贩子又吐了一口口水,“咱们自然跟那些上不了台面的牙子不一样,收了她也可以,只不过这银子怕是没有那么多。”
阿娘犯了难,若是太少……
“那您看,最多能给多少?”
……
好像没有人再记得她,阿娘只顾着同人贩子讨价还价,至于那即将卖出去的女儿,全然没有多卖几两银子重要。
僵持许久,人贩子都不再朝地上吐口水,大抵是同一个钻到钱眼儿里的妇人讲价实在太费口水。
阿娘最终将她交到了人贩子手里,颠一颠人贩子给的钱袋,不放心又打开仔仔细细的数过,转身准备走了。
她像是牛车下被杂草塞住的滚轮,在阿娘转身的时候才晓得自己该转动。她拼命挣扎,要挣开人贩子的手臂,抱住阿娘,她以为抱住阿娘,阿娘便不舍得将她卖掉。
她又高估了自己,她挣不开人贩子铁钳一般的手臂,更遑论抱住了阿娘,阿娘便舍不得将她卖掉。
“阿娘!”在挣脱不开后,她又开始大声呼喊,血腥气涌上喉咙,阿娘似乎没有听见。
人贩子嫌她聒噪,啪啪两个巴掌打在她的脸上,让她闭嘴,她没感觉到疼痛,也不听人贩子的话,“阿娘!阿娘我求你,求你回头带我走,阿娘我求你,阿……”阿娘,求求你……
人贩子扇的巴掌真的很疼,她感受到了,脆生的声响,引得街上的行人侧目。
“啐!”阿娘冲着人贩子啐了一口,“这大户人家真是不做亏本买卖。”
大户人家从来不做亏本买卖。她记忆中这是阿娘的最后一句话,想来应当是价钱并不如预期。
☆、配角戏贰
她求的第二个人,是她的买主。
其实没什么奇怪,那家买了她,生死便都由人家决定,怎样都不足为奇。
花了银子将她买回去的是燕城陆家。
陆家世代官宦,家中有两位公子,其中二公子据传体弱多病,此次买奴便是为着那二公子。
她被关在笼子里,抬进他的院子。
他站在笼外看她,逆着光,犹如神祗。
只可惜当时已然决定结局,她为他的笼中人。一开始她走不掉,后来她不愿意走,小小的牢笼困住她,片刻不得舒展。
彼时他不过十岁,少年心性,许是见她衣衫破烂,思虑着她是否会饿,转身拿了一块她叫不上名字的糕点给她。
“呶,给你。”他干净的袖口伸进沾满血污的笼子。
不过是一句话,她怎么就记了那么多年,想了那么多年。
为着一次他主动伸出的手,一块他主动给的糕点,院中的奴仆将她从那沾满她血污的牢笼中带出来。可是她心还留在那里,再没出来过,牢笼上又总是覆上新的血污。
他见他出来,将方才她没接的糕点再一次递给她,她颤颤巍巍地伸出残破的手去接。
爬满裂纹,大大小小几处露出血肉的手,还没拉近一些与他袍子的距离,她便被按着跪在地上,膝盖重重地磕在院中的青石板地上。
其实没有多疼,不过是将旧伤又翻新一遍。
只是她没能吃到那个糕点,贱奴怎配吃主家的糕点,若是受赏,便该跪着接。
奴仆摁着她的头,枯草般的头发粘着不知名的脏污,又被奴仆嫌弃地甩开,转而摁住她的脖子,要她给他磕头:“叫二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