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泉收容所(17)
彭方年沉默了,似乎真的在想要不要留下来等贺叙白,半晌他才道:“还是不要了,他自有他的妻儿会等他,我拿什么身份等呢?年少时认识的一个写话本子的吗?我实在是……没有任何留下等他的立场。”
孟何不是一个能说会道的鬼,且胸中笔墨有限,他不知该劝慰彭方年些什么,也不知再能找一个什么借口让他留下,只得沉默着不说话。
没一会儿,彭方年也起身进了屋,唯余孟何还坐在门槛上,他还在等忘冥。许久,他站起身来进了屋,反手关上了孟婆庄的大门,黄泉彻底入了夜。
约莫是半夜,孟何睡得迷迷糊糊间感觉床尾一沉,半睁开眼睛好像看到忘冥坐在床边,他果真穿着那绣着山水和云纹的缥色衣衫,只是没有摇他那扇子,孟何好像开口问了他:“你那画着青山里掩着山寨的扇子呢?怎么不一脸臭屁的摇你那扇子了?”
他好像笑了,还说:“来的急,忘记拿了。我坐会儿便走了,你且睡吧。”
孟何迷迷糊糊的又睡过去了,等第二天再醒的时候,孟婆庄已没有忘冥的身影,彭方年尚未起身,问问在门口扫地的游满,说是半夜没听到什么声响,孟何只当是做了场有忘冥的梦了,毕竟忘冥是不常笑的。
☆、五月半壹
黄泉历——叁万壹仟伍佰捌拾捌年
泛着幽光的忘川河上,一叶小舟从河对岸缓缓而来,艄公一搭一搭地撑着船。
吴虞从船上下来,见那艄公虽然一直不曾与他搭话,但长得面善,正欲询问他接下来该往哪里走,那艄公已十分自觉地给他指了指路,还给了他一截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红绳,嘱托他好生拿着,到了孟婆庄便知用处。
言罢那艄公便不再说话,吴虞见他不经意露出的袖口间好似有血迹,是受伤了吗?正欲询问,那艄公已走进了一个牌匾上题着“忘冥司”三字的小院儿,关上了门。
罢了,一个艄公本就在冥界,能受些什么伤,想来是他想多了。
至于这红绳,让拿着便拿着吧,他从来不是一个很会拒绝善意的人。左右到了孟婆庄便能知晓情况,说不定这是引路用的。
***
京郊外的一处茶棚正冒着炊烟,小锅里正咕嘟咕嘟的煮着面条。虽说是茶棚,可要是客人想吃些简单的面食也是能做的,毕竟小本生意,能多赚些便多赚些。
面用筷子捞出,盛进灶炉边一早放好的碗中,再卧一个煎蛋,配上几根青叶,浇一勺高汤。虽然简单,但是想来味道不错。
小二端着托盘,小心翼翼地走到茶棚外一个桌子边,小铺面没有什么官方的场面话,店小二也不会说什么“客官请慢用这样”,只把面碗平稳地放在桌上便转身去忙别的事了。
这桌坐着的是一个带着斗笠的青年,他大概是很饿了,拉过面碗便大口吃了起来。
“哎,听说了吗?京城官宦世家的吴家遭祸了。”
邻桌的桌子上围着坐满了人,正大声的交谈着,并不避讳什么。
“哦?怎么说?我前几日去拉货了,并未听说。”
“吴家小妹前不久遭遇了一场祸事,死在了游玩回京的路上。那吴家二老年纪大了,乍闻噩耗,身子撑不住,没两日也相继去了。这吴家要不是还有一个当左相的儿子,怕是一代世家便要从此没落了。”
“一家四口只余年轻的儿子了?这孩子也真是可怜见的。”
“谁说不是呢?唉。”
“我听有传言说吴家二老的死是因为吴家权力太盛,被上头那位忌惮了,这才……”
“欸,”有人小声阻止,“上头那位的事儿可不能随便议论。”
“这有什么,天下百姓这么多,若是说什么都要管,管的过来吗?”
……
一碗面很快见了底,连汤汁也不剩多少。
那人扶了扶斗笠,从钱袋里掏出一些碎银来,放在桌上便径直走了。
***
游满是在第十一日到的丞相府。丞相府很大,长长的院墙,他绕着墙根走,走了许久。
原本能早些时日,奈何游满寻错了路,折腾了一番才知道原先的吴府早已没人居住,他要找的人眼下住在丞相府。
游满要找的人是吴家长子吴虞,那是一个该用温柔来形容的高官。
吴家是官宦世家,吴虞更是天赋异禀,年纪轻轻坐上了左相的高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按说做官的人大都眼里透着算计精明,吴虞却不同,眼里只有和善温煦,大概割人性命于笑意的温柔刀便是如此吧。
吴虞留下了游满,在他踟蹰着该不该讲清自己的来意时,没有什么犹豫的留下了他。
游满是人鱼同蛟龙的混生,拥有蛟龙的身手和智慧,却同时继承了人鱼短暂的记忆,是以这身手和智慧大都派不上什么用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