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妄(96)
他知道傅颜用的是什么,连带着轻飘飘的心情一并缠绕在脑海中,挥之不去,以至于回到属于自己的床上,他仍有种嗅到香味的错觉。
其实被子也有处理过的味道,像消毒水,或者别的,总之给人冷冰冰的干净感。但谢岂闻不到,翻过身来,面朝墙壁发呆,许久才进入梦乡。然而,这一夜并未平和地度过,就像突然下起了细雨,花瓣无助地蜷缩起来。
谢岂梦见了酒店的灯,两只细小的飞蛾匍匐在上,床边的影子忽地拉长,又忽地缩短,最后重合在一起。他被压在被褥里,伸出赤裸的手臂勾住上方的男人,像拒绝,却显得沉醉,仅仅在耳垂得到亲吻的瞬间,就浑身发软。对方俯下身,仿佛对待初熟的苹果,轻咬了一口,然后唇舌的濡湿蔓延至脸颊、脖颈以及更私密的部位。迷乱的间隙,谢岂大口大口喘息,把那股不陌生的气味和对方的呼吸一起纳入体内,心脏疯狂地跳,好像就要破开胸腔——
这的确是一个春梦。
刹那间苏醒了,谢岂额上全是汗,身下湿润的感觉很明显,令他在一片黑暗中感到无比迷茫。随即他醒悟过来,捂住脸,过了一阵,终于爬起来,鬼祟地重新洗了个澡。身为成年男人,谢岂的欲望并不旺盛,甚至称得上淡薄,这回完全突破了他的界限,不仅梦到做爱,而且对象是同在套间里的另一人。
“饥不择食啊。”他无地自容地喃喃,往脸上又泼了一把冷水。
早晨起来的时候,傅颜发现自家下属气色不怎么好,以为他熬夜了,特意叮嘱可以不这么着急交文件。谢岂没法解释,抓紧时间将晾得半干的衣服收起来,笨拙地转移话题:“要在楼下吃早餐吗?”
相处的气氛再次变得尴尬。
谢岂本以为这就是终结,回归普通生活,一个在工位上,一个在办公室里,尽量躲着就不会产生奇奇怪怪的念头。可天不遂人愿,春梦过后,他对傅颜的心理活动的感知更上一层楼,哪怕躲在走廊角落抽烟,心里的波涛汹涌还是很难被平复。
说来奇怪,傅颜的内心世界里时常有他的身影,无论是借火点烟时微微抬起的下巴,还是靠在副驾驶座上打盹的侧脸,全部清晰得可怕。谢岂从未通过另一个人的视角那么仔细地看自己,知道低着头会令后颈显露无遗,肩膀微微往前缩,像不堪雨水打击的花枝下垂,把蓝色的衬衣弄出许多褶皱。有时候,他还会看到自己抽剩一半的烟嘴,夹在手上,对方在交谈时频频看向已经变得干燥的纸卷,然后是他的嘴唇,仿佛两者之间仍存在潮湿的联系……
这种角度、这种凝视充满了不可描述的意味,想象、回忆和自顾自的纠结混杂,他难以分辨,无力地全盘照收,便越陷越深。
他觉得自己快要发疯。
紧接着,断断续续的画面愈发连贯,内容也更加暧昧。即使是在会议上,傅颜正襟危坐,手指交错,摆出专注聆听的姿态,他也能感受到一种欲望。谢岂不得已匆匆说出结尾,将表现的机会留给下一个同事,努力减弱存在感,小腿发抖地压抑脑内思绪。他想要戳破,想要跳起来像被火焰灼烧,但他什么也不能做。
因为那仅仅是想象——傅颜幻想着他的嘴唇,他的脸颊,他的手指——他甚至说不清是真实存在,还是潜意识添油加醋,幻想一个优秀的男人在意淫自己。
谢岂盯着纸上的笔迹,抬起手,再一次加深它,以此抵抗理智的苦苦挣扎。他看见空荡荡的会议室,相拥的人撞进来,一个是他,一个是傅颜。现在的他把袖子纽扣都系上了,不留一丝裸露的肌肤,但画面中的他放荡颠倒,敞开胸膛,像狐狸用眼神勾引对方。傅颜却还衣着齐全,除了有力的亲吻和身躯紧贴,完全看不出急迫。
“真可爱。”
“如果更凶狠一些,他连耳根都会变得通红,很甜。”
“想要弄哭他。”
“骗他随时可能有人回来,就会缩得更紧吧?”
“果然还是受不了啊。”
不只是视觉,听觉也备受折磨,谢岂坐立不安,盼望会议尽快结束,否则他就要掩饰不住硬了的迹象。当傅颜用低沉的嗓音讲起新的工作安排,他脑中相应地浮出对方奋力顶弄时的喘息,根本无法集中精神。
谢岂狼狈地逃进了洗手间,只有自己,隔间的锁紧紧关起了粘腻的声响,会有人像他一样不知羞耻吗?他甚至不能抗拒冲动,咬着衬衣的下摆,弓起腰,手背的青筋犹如离水的鱼在岸上挣扎、跳动。明明远离了傅颜,此时他不应再受淫糜的画面困扰,但那股占有的心情依旧强烈地充斥在胸腔,仿佛无数只手撕扯他的意识,要他将蓬勃的欲望宣泄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