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缠秋,水存风+番外(56)

作者:平沙万里尽是月

门外人先一愣,二话不说就往里冲,小童小脸儿一沉放鹅把他往外撵,怒道:“相公太无理了!”

“小祖宗,真有大事儿,可让我见见你家相公吧。”那客人一副书生扮相,却慌了手脚,涨红了脸,也不顾什么尊卑长幼,直向小童作揖。

小童也不谦让还礼,就道:“张相公请回,我家相公真病了,谁也不见。”那张相公听了直跳脚,站在门外撤了脖子大喊:“举人老爷,举人老爷,勿要困觉罢。书院的先生学生们都联了名了,咱界上的举子就只您了,爷们哥儿的全叫铁了心,这考是罢定了!”

张相公支在门栏是喊了半天,脑门子都急出汗了,那门帘子才卷起半边,又出来一个稍大些的少年,道:“我家相公刚出门就医取药了,张相公不必费唇舌了。”

张相公一听,仿佛被人戏弄,正要发作,那少年袖风一摇,镇定道:“我等小童无理冲撞,便在此先陪不是,但您可别失了身份。”说罢,一揖到地,门前小童也施了一礼。张相公咬了牙,摇头苦叹,只得无功而返。

“江南杏花树,君处第一品。”

书生立于庭中,笑而赞之。

那书生怎是凡人品?成诗才比子健生,掷果貌胜潘安郎。白衣难掩风骨,自在无需铅华。只一看便知胸中有文墨。

“不请自来,想是得搬到别出才能躲了你。”说罢,一位佳人执了香木折扇,也笑着出了正堂。只瞧他仙霞朗涵,白泉出玉。若非谪仙落凡间,便是神仙堕下劫。

“撰浔先生差矣,小生是来求医的。”书生便一拱手。

那佳人一笑,展了扇子道:“爷不往医馆药堂去,偏转到我这,怕是心病。”

那书生微一颔首,道:“却也真头痛的紧。”

“我那一二手段也就你还不嫌弃。罢了,爷往里请吧。”佳人扇头往堂中一指,纤指如玉葱。

那书生再一施礼,笑道:“多谢先生。”

佳人轻捻起发丝,转眼看着书生,半掩嘴角道:“什么先生不先生的,你是书院里的相公,我是戏苑里的相公。”

书生近前一步,拢了袖子,正襟道:“那是人世前阙,后阙愿能与在下共为学堂里的先生。”

那书生姓时名申,字骅况,贤儒书院读出的举人。佳人姓吴名研,字撰浔,莞音戏苑的红相公,艺名唤作苏筵杞。二人知己相惜,友语同道,更有一番不同情意。

张相公垂头丧气的站在书院外头,思忖着不敢进去交代。”咱这大秀才怎么似个斗败的公鸡,蔫头耷脑的站着。”一小生笑呵呵的走过了,在他肩上拍了一下。

张相公啐了他一口道:“你个兔儿,刚从戏苑里出来?兴抖抖的,犯哪门子嫌?”小生扭脸道:“谁敢这时候去那啊?怕是你没请来举人老爷要被大先生责骂了。”

“他连府学的话也是不搭理的,要不是有大先生的威严,我还不敢上去找不自在。”

“张相公,齐相公。大先生叫二位进去。”小书童匆匆从内院传话。

二人回了诺,便进了书院。

书院里早已挤满了人,老少皆有,叽叽喳喳的谈论着,表情各异,或叹气或愤慨,都是这一方的读书人。大先生从内堂出来,众人的声音都渐渐低了下去。那长者年纪老迈,却十分巍然,一幅难以亲近的老学究模样。他是老监生,众人自然对他十分尊崇。

他眼眯了眯,张相公低头不语,他心中明白,冷冷道:“那竖子早早把告假书送来,这般胆小苟且,圣贤教诲不知置于何地,就当老夫没有过这个学生。”

“骅况一时糊涂......”张相公轻声辩解。

大先生怒道:“混账,连县学府学里的先生学生都联名请愿,吾辈虽在私塾,亦不敢有辱圣贤。十年寒窗,竟不如生个好地方。难道尔等愿他日和有辱斯文之辈入朝为官?”

他又朝上一拱手道:“圣上大开恩科就为选贤举才,同一榜科考才能选出真正有才学的人。人人都愿光显圣人遗风,就这竖子身为名门之后却枉废正道,你还敢为他争辩?”大先生一番慷慨成词,张相公只得唯唯称诺。

“江南多地罢考?”绾昭眉头紧锁,柳家怕是也要牵连。

琴欢道:“可不是吗?这会子闹得可凶了,也不知怎么都反了天了。”琴欢也有些担心道:“老大人那边也传来信说风声紧得很。”

绾昭看着面前赏玩的汝窑美人斛胎质细腻,触手生凉,天青的釉色笼出一层淡淡的阴云。

流复站回殿外,手里多了一个埙,他径自吹了一曲“长亭怨慢”,曲声幽幽带着悲戚。殿中之人仿佛顿住,许久才道:“来了怎么不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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