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少嗔视线对准那中央的女人，确定对方就是自己一行此次的任务目标——宋敏。

尹司锦对画画一道也挺有研究, 评价道：“别出心裁, 小有意蕴。”

虽然不是特别好, 但看看还是挺有意思的。

然后抬头看了看四周墙壁, 对上面的几幅画轻轻颔首：“这几幅倒是有点意思。栩栩如生，另有乐趣。”

柯少嗔除了对那些有历史背景、商业价值的知名画作如数家珍，像这些不出名小画家的画, 就看不出什么值得说道的名头来了。

尹司锦评价道：“现在人类的画，剑走偏锋，实在是让人欣赏不来。”

柯少嗔：“你是说那些现代艺术？”

尹司锦颔首：“表现过于抽象、奇异, 实在是……”无法苟同。

用颜色各异的色块、线条来拼凑而成的画，就像不懂艺术的幼童信手涂抹一般, 简略到让他不敢相信。一些将诡异莫名的东西拼凑起来，便说这就是艺术的东西, 实在令他无法想象，千百年前，人类还曾经画出过那么多精美绝伦、意境深远的画作。

别说进步, 这已经退步到甚至让尹司锦觉得不堪入目的地步了。

“也不见得如此。”柯少嗔说：“艺术是什么？不管是画也好、雕刻也好、音乐也好, 艺术是一种表现美的方式。以前人类想要欣赏到艺术, 是十分难得的, 不管是持有还是创作，就算只是一只简单的画笔、颜料，想要买到那都是很难的事情。所以从事这一行业的人精益求精，不断从笔触、意境，这些细节上研究如何提升画的品质。”

“但是到了现代，大家在家门口的便利店就可以轻松买到白纸和彩笔。相机摄影等技术更是可以一秒钟创作出比任何大画家都要精准完美的现实图像。机械流水线的大量生产让人类使用上了精密器具，所以艺术和人之间的界限一下子暧昧模糊了起来。”

画家用三四年不吃不喝日以继夜画出来的仿真画像，还比不过小孩子拿摄像机拍下来的要惟妙惟肖。

手工做的东西再巧妙，机械可以轻轻松松一小时制作出上万个同等质量甚至更佳的产品来。

“大家对日常生活中随处可见的东西不再能产生美的刺激，就开始追逐寻找别样的‘美’。拿几何结构、主观感受、内心情绪，这种没办法用照片来呈现出来的东西作画，然后再在旁边写上一大段的释义。就好像前阵子在首都拍卖会上拍卖出六千八百多万的‘三原色’画作，艺术家们的解释是，‘黄色给人后退的感动、蓝色给人暂停的感动、红色给人激昂前进的感动’，这画不在于表现美，而在于诠释美的意思。”

尹司锦思考着柯少嗔话中的意思，说：“也就是说，现在人类的画不再是表现美，而是在诉说美的概念、原理。那么这个原理又是什么？”

柯少嗔很直白的说道：“如果这个原理被说出来了，那人人都能成为艺术家去赚钱。谁都不会把自己吃饭的家伙随随便便展示出来，而且……”

而且，艺术这种东西，有人为他赋予价值，有人为他提高价值，只有得到承认，艺术才会成为“艺术”。现代艺术只要有人能为作者的作品做出合理的解释，将购买者说服，将人带到“观念”的思维中去，那它就能无限制的不断攀升价值，不像过去一样还要根据“技艺、意境、构图、作者身价”等等条件来衡量。价格如果爆发起来，那是夸张到让人觉得这是在开玩笑的地步。

所以越是现代艺术越容易爆大价格，到了现代依旧坚持当代艺术，不走前卫抽象路线，而是维持古典写实风的人，除非出身不凡或者资历不浅，又或者画作的确是好到让人不在乎外在条件争相引人竞拍的地步，否则基本混得都不会太好。

就像眼前这些被尹司锦夸奖了一句的画作，用柯少嗔这个常年出入拍卖场，每年都要竞拍一些东西回来看或者送的“专业人士”来评价，肯定是卖不出多少钱来的。

水平不低，价值不高，不上不下，犹如鸡肋。

能够看出画作的创作者近几年来作品都没有什么重大的突破，从前往后看去，作品中技巧上涨，内核却保持原样，如果没有什么契机，基本上前途是不会有什么长进了。

如果是自娱自乐也就罢了，保持原状也有保持原状的安逸之美。但能看得出画家蕴藏在作品中那颗寻求突破瓶颈的上进心，那眼下这中进不得退不得的情况就有点令人痛苦了。

让他放弃，他感觉可惜。让他继续，他找不到出路。进退两难，不是很绝望吗。

尹司锦道：“这些作品，不是这回的保护对象画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