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空念(49)

作者:以栀

岑予月提着晏重寒的刀,“老晏,你刀也不算太沉,还拿它当借口!你明明就是反应慢!”

“那让反应快的来切。”

晏重寒抱出来一个胡瓜,这是秋后地里最后收的一波瓜,熟了屯不住日子,沈筠就一批一批地往军营里送。

“干不干净啊你这刀。”

岑予月嘟囔一声,动作利落的切好分了,低着头递给严戈,严戈没接,看着他似乎有话要说。

晏重寒趁这两人僵持着,拿起块胡瓜拉上孟棠时就去校场另一头了,还顺手在怀里揣了个碗,用匕首把胡瓜挑了籽,切成小块后才端给孟棠时,心里得意道:岑予月这毛手毛脚的根本不会伺候人。

孟棠时接过,眉眼弯弯的笑着谢他:“有劳晏将军。”

晏重寒还没吃,已经觉得这瓜瓤甜过了头,看着他的目光里满溢温柔。

他突然觉得这主仆二人很有意思。

名里带花的,是皎皎云间月。

名里含月的,是灼灼雾中花。

群玉山头,瑶台月下,都是摘不了触不到的,要靠一颗完完整整的真心和此生所有勇气才能换得。

作为过来人的晏重寒默默回头观望,远处的严戈不知做了什么,岑予月扔下瓜皮就要拔剑,他看了一会儿,面露同情地感慨道:“路漫漫其修远兮。”

孟棠时摇摇头,递给他一块瓜肉,笑容玩味。

·

入夜,岑予月抱着一坛枕风月坐在帐外。

他向来聪明,能轻易察觉到别人的感情,但他很多时候却不能理解这些感情,严戈喜欢他这么久也不肯放弃,这让他觉得有些焦躁,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以前看晏重寒追求孟棠时,还觉得有人关心挺不错的,结果到了自己身上才觉得心里兵荒马乱,严戈温柔却也很强势,他总是忍不住害怕,怕自己会因为一个人变得不再像自己。

“今夜恐怕要下大雪了。”

孟棠时抱着两件披风走了过来,递给岑予月一件,挨着他坐下。

身侧有夜风拂过,两人静静地发呆,半晌后孟棠时才轻轻开口。

“为什么避着严戈?要是不喜欢,好好和他说也可以。”

“因为在严戈身边的感觉很奇怪,他还总是让我也变得奇怪。”岑予月认真想了想道:“我不想喜欢他。”

孟棠时闻言笑了,“那他对你来说很特别?”

岑予月叹气,埋怨道: “他搅得我吃饭睡觉都不得安宁。”

他停顿片刻,看着漆黑夜空,“我只想每天练练剑,不想分心也不想要麻烦。”

孟棠时突然知道了姜泊笙为什么要把岑予月放在他身边,并不是为了保护他,而是岑予月的纯粹,他活得恣意随心,是孟棠时没有留住的那份天真。

岑予月安静了一会儿,转头看孟棠时。

“公子,你和老晏这样就是情爱吗?”

孟棠时早已习惯他的直白,轻轻说:“我不需要情爱。”

岑予月奇怪地看着他,过了这么久,他以为孟棠时已经接受了晏重寒,“那,公子为什么会和他在一起?”

不需要也并不是不喜欢,孟棠时看着他怀里的酒,神色云淡风轻,他并不在意和岑予月说这些私事。

“因为他恰好合适。”

“合适?”岑予月愣了一下,“可老晏还是个中庸啊。”

“也因为他是个中庸,才更合适。”

他看岑予月眼神好奇,想了想又换了个理由道:“还因为我喜欢他的头发。”

“头发?老晏的头发有什么特别的吗?我只知道他眼睛很特别。”

有一次下雪,晏重寒背着他,孟棠时伏在他背上才发现晏重寒的头发颜色其实与他们有些许不同,孟棠时也是在那刻才发觉自己好像从不曾见他背影,因为每一次都是晏重寒朝着他的方向而来,那人似乎总在追逐奔赴,不会后退也不曾回头,连分别都会站着看他先走。

“光下有点泛红,发梢还有些卷。”孟棠时手指动了动,略微比划了一下,微笑道:“而且他很难得。”

岑予月更疑惑了,接着问道:“难得,是什么?”

“那要看你想要的是什么吧。”

孟棠时伸手,米粒大的小雪花落在他掌心,漠北下雪了,他拢了拢袍袖,腕上的挂坠轻响,坦纳草原深处独有的望舒石在夜色里发出淡淡荧光,是晏重寒送他的十八岁生辰礼,今年忙于战事没能亲自回来,还是托人加急送过来的。

那一匣子漂亮石头,是晏重寒的万里征途,每一步也是为的他。孟棠时自私又任性,他不要做别人抉择中会被放弃的那一个,他不信世间千种凡俗情谊,也不会被旁人打动,除非把最好的留给他,拿最珍贵的东西捧来交换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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