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空念(46)
那点刺激仿佛还停留在他脊骨,夜里岑予月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他爬起来,隔着熄灭的火堆看严戈,严戈裹着黑衣一动不动地躺着,呼吸静得听不清,像夜色里静默的石头。
岑予月看得心烦,想过去掐死这个大麻烦,反正孟棠时说严戈不留也无所谓。
他一向想什么就做什么,起身悄然靠近严戈,手掌下的皮肤冰凉,岑予月一惊,慌忙去探他呼吸,发现严戈没死后松了口气,又反应过来自己本就是想来杀他。
岑予月纠结片刻,脱下外衣盖在他身上,心道:那捂死你好了。
野外的夜里雾气湿冷,严戈醒时发现身上搭着岑予月的衣服,岑予月靠着他睡得正香,还把他的手抱在怀里捂着,暖意从彼此相贴的地方交融化开,流淌进人心里。
少年睡颜美好,那双浓艳的眼睛阖着,长睫遮住了眼角红痣,不再那么惑人心神,显得有些安静。
同样是白衣,岑予月却穿不出孟棠时那种清雅温润,他是嚣张热烈的,是那晚从头顶树梢上拂来的风,带着丹桂香气,吹得严戈自此丢魂失魄。
而他自己抽身而过,依旧天真无畏,根本不知道或者不在意招惹到了谁,严戈轻轻嗅着他身上的引香,心里恨恨道,是个坏心眼的。
作者有话要说:我明知道外貌描写过犹不及,就是停不了这手。
淦!他好美!我不能不写!你们必须知道!
虽然已经删了很多了,唉。
☆、第二十四章 牧野
岑予月还没到风月关就遇到了带援兵赶来的晏重寒,严戈被人接进了主帐,伤势虽重,状况还算稳定。晏重寒随即携大军去救还困在夕垄山的赤羽营残部。
孟棠时站在主帐外打量岑予月,“没事吧,怎么去了四天?”
岑予月摇头道:“没事,那个乌旦老大想抓我,就留下来收拾了他一下。”
岑予月的收拾一下,恐怕有点过激,孟棠时笑了笑又问道:“夕垄山怎么样?”
岑予月垂下眼,抿了抿唇才低哑开口:“厉绍将军没了,剩下的人大多也受了伤。”
孟棠时闻言叹了口气,余光扫过远处格尔娜的帐篷。
少女还站在帐前张望着天边,厉绍对她很好,是明晃晃带着真心的那种好,遇到语言不通时就只会望着她笑,模样傻极了,连牵个手都小心翼翼的,他还笨得很,唯一学会的乌旦话是喊她的名字和糖。
那一罐饴糖也是少女一腔甜蜜心事。
风过长空,胡琴被主人悉心珍藏在楠木匣子里,弦上再不闻牧野曲。
·
四天后大军从夕垄山回来,孟棠时却没见着晏重寒,找到他是在练兵校场外的一个角落。
玄衣将军卸了铠甲蹲坐在地上,低下头抵着石墙,背对他,背脊弓着似乎累极了,指节上红肿一片,伤痕累累。
晏重寒听到身后脚步,伸手抹了把脸站起来,他面色阴沉,低声道:“让我歇一下,别去告诉他。”
他皱着眉头的样子很凶,孟棠时还是第一次见,晏重寒看见是他,动作一顿,连忙缓和了些脸色,眼眶却通红。
“对不起……我以为是薛小泽。”
孟棠时看了一眼墙上斑驳血迹,拉起他的手仔细检查指骨伤口。
“那你是让他别告诉谁?”
晏重寒缩了缩手撇开头,忍不住唤他:“……棠时。”
“怎么了?”孟棠时放柔声音问,指尖点过他手背。
晏重寒握住他的手,稳了稳情绪才慢慢开口:“我没有找到拉莫托。”
“他们把剩下的人都杀了,一个都没留。”
孟棠时闻言愣了片刻,眼含悲切,伸手轻轻抱住他,晏重寒低下头埋进孟棠时颈窝。
“谁也没有救下来,我赶到的时候……”
他埋头沉闷半晌,哽咽道:“老厉……厉大哥和赤羽营兄弟们的头颅被挂在树枝上……”
厉绍带他学排兵布阵,平日里也一同插科打诨喝酒吃肉,于他是恩师是兄长,张奉的死可以让他带着愤怒报仇,而此刻把兄弟好好带回家都做不到,悲伤悔恨无处宣泄,沉甸甸堵在胸口,除了自责什么也做不了。
“我到的太晚了……那么多天,他们还睁着眼等我带他们回来,”晏重寒抱紧他,“我……我早该想到的。”
孟棠时轻抚着他的背,闭上眼轻轻唤道:“重寒。”
“我杀了穆奇……是我太得意了……”
“不是你的错,这不怪你,他们都不会怪你。”
孟棠时颈间有一点湿意,他仰起头从晏重寒肩上凝视漆黑的夜空,伸手按着他的脊背,安抚地揉了揉,“你尽力了,他们知道的。”
晏重寒闭上眼在他发间深深吸了口气,“我是不是很没用?做什么都差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