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空念(122)
他衣服都没换,提着点心就往园中桂树深处去,岑予月趴在石头上玩水,背对着他抱怨:“怎么这么慢。”
严戈把他不小心沾湿的衣袖捞起来,“饿了?”
“嗯。”岑予月坐起身,动作飞快地把食盒打开,惊喜道:“你从汴京带过来的?”
严戈点点头,眼神温柔地看着他,今日还是岑予月的生辰,总不能一直送吃的,他又问道:“你有没有想要的东西?”
岑予月嘴巴动作一顿,也认真想了想,在武学一道他已经难遇敌手,现下又吃着最喜欢的甜糕,他似乎已经事事圆满,再没什么得不到的东西。
世路崎岖,人间多苦,岑予月却好像承蒙上天眷顾太多,自由自在惯了,就没有能牵系的东西,不免命薄魂轻,如风吹絮,总让人难以安心。
他突然就想到曾经孟棠时说过的那份‘难得’。
岑予月把吃的放下打量了严戈一眼:“要什么都可以吗?”
这一眼灵动至极,眸光似流转着水波一般莹润清亮。
兴许是因他剑心澄明又天赋奇绝,岑予月身上总是有一种耀眼的少年意气,张扬无畏,势如燎原,严戈默默哀叹一声,都怪他这幅皮囊长得太好了,无端害人失神。
见严戈朝他点了头,岑予月便笑道:“那我要你的心也给我吗?”
严戈无奈地露出点笑意,心想,早就找不回来了。但他还是从怀里拿出一截红线,这是当初岑予月系在他刀柄上的,陪他几番出生入死,如今算是物归原主了。
“给你。”
岑予月看他把红线系在彼此尾指上,好奇道:“绑这个有什么用?”
严戈垂着眼低声答:“红线通灵,尾指连心。”
岑予月动动手指笑起来:“那你厉害就绑心上呗,这算什么?”
“就是绑在我心上。”
严戈看了他一眼,振振有词道:“尾指内走心经,顺合阴阳,甚有奇效。”
岑予月闻言突然一顿,“什么?”
严戈认真解释道:“我与朱雀符结印,血脉连六冥,若取指骨含于舌下,甚至可护重伤之人心脉不损。”
他难得说出一句晦涩情话,岑予月却目光渐冷:“那用它焚香呢?”
他想起了当初那缕白烟和香灰里沁的血痕,以及,孟棠时床边那位举止诡异的国师。
“焚骨香?或许也有用。”严戈不知他为何这么问,奇怪道:“怎么了?”
岑予月稳住心惊,再次确认道:“是与域守符结印的人才可以吗?”
严戈点点头,这是跟随传承的密辛,从不外露,他只是听父亲说过,但习武行军,最忌讳伤手,何况会亏损心神,至今也没见谁真的冒险去用过。
“消耗巨大,以寿换命的办法。”
岑予月忍不住陷入沉思,黄龙守的域守符不是没有炼成吗?难道他们后来又用了什么别的禁术?
他思绪很乱,但这些都不重要了,只能确定一点,那个国师极可能就是黄龙守,他和谢几辰的死必定脱不了干系。
岑予月猛地起身,“我现在要回汴京皇宫,你帮我转告公子一声。”
他起得太急,被两人相连的红线拽了一下,又回头对严戈低声道:“等我回来再和你说。”
严戈看着指间红线被岑予月匆匆解开,心里莫名的有一点不安,皱起眉问:“你要去做什么?”
“给我师兄报仇。”
☆、第七十三章 国师
李绎走后,宴上众人越发随意了些,杨彦轻轻使了个眼色,董浩书便拿着杯子朝孟棠时过去:“孟大人,下官前几日事忙,还没来得及恭喜你。”
“多谢。”
孟棠时向他回了礼,晏重寒却突然过来隔开他们,插空和董浩书的酒杯一碰。
“多谢董大人,趁着今日佳节,我得和您喝一杯。”
孟棠时见此也没拦,还小声提醒他少喝点,董浩书有些尴尬,本就是他先敬的,又不好推脱,只能硬着头皮和晏重寒喝酒。
半坛没到,董浩书就已经坐不稳了,摇摇摆摆地站起来连声告退。
孟棠时立刻把晏重寒手里的酒拿走,“为什么突然过来?”
“他让我觉得不太舒服。”
晏重寒眉头微皱,他对危险很敏感,在战场上就磨练出了一种野兽般的直觉,虽然说不清楚来处,但一向很灵。
“那你灌醉他做什么?”
“放着这么多人,总不能打晕他,不如先测测他的量,反正酒都倒上了。”
晏重寒心想,只可惜这董大人的酒品还行,醉成这样都没跟他说点什么话。
孟棠时掂了掂酒壶,笑道:“那你的量呢?”
晏重寒立即伸手扶头,脑袋虚晃了半圈,一下子靠倒在孟棠时肩上:“我也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