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风夜放花千树(19)
久而久之,由于在位者的私心和憬悟氏族无能者也能当国师的思想腐败,使得该术渐渐失传,到慕芷南这一代,就基本都是没什么实力的半吊子,最多能给人看个相算个卦。
然而,也不知道是有幸,还是不幸,慕芷南自出生开始便对占星天赋异禀。像这种天赋型的,与修炼之术当然不同,总而言之就是不太好控制。
他偶尔会在睡梦中灵光一现,感知到未来的某些模糊片段,虽不清楚具体会发生什么事情,但他的情绪会感应到好坏,比如半个月前,他就有莫名其妙的感应到在捡到小孩那天,会发生很不好的事情。
这个不好并不是指事情发生时的不好,而是事情发生后,这个国家的整体运势都会受到影响。故而他才去城外暗中查探有没有人幸免于难,如果有,取其生辰八字,结合算卦观相,或许能有助于慕芷南仆算,但头疼就在于,捡回来的这个小孩,好像什么都不记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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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记得什么事情的小孩,于慕芷南而言,已经没有什么用了。但碍于人是他自己捡回来的,丢不掉也送不走,只好取个化名叫做小五,然后让合番楼的总管带着,给他安排了一个不费脑的浣洗活儿。
然而仅是一天不到的时间,总管就行色匆匆的跑到灵阁告了那孩子三次状。一次是力气太大,搓衣服的时候给衣服撕坏了;一次是饭量太大,一个人把半锅米都吃没了;最后一次是受人欺负,还手的时候欺负人的那个反而被他给伤了。
慕芷南听着头疼,让总管把孩子带来灵阁训话。惊奇的是前一天还不会开口说话的小孩,听慕芷南训着训着,竟然不觉着羞愧,还咬文嚼字的学起来了。
慕芷南见他突然开口说话,便又逮着机会将之前的问题重新问了一遍,这一次倒是问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生辰八字——正月十六,月圆之日。
虽然不确定年份,但根据小孩的外形年龄也不难推算,于是慕芷南挑了几个年份,然后进行普通的算卦观相,却发现无论是用哪一个年份,按在这孩子身上都算不出结果。
慕芷南觉着纳闷,决定从今年开始往前推算,这一算倒还真的算出个与无解相似,却又不同的结果——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
这孩子,不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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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荒国的人都知道,如今憬悟国师麾下的势力越来越大,甚至有着超过王族的趋势。百姓难议国家事,具体要说这形势是从何时开始变化的,大家都众说纷纭,但无外乎都有个一致的焦点,便是憬悟国师身侧那不知来历的年轻公子。
这年轻公子,身形虽小但功夫了得,一人单挑数十只沙妖不在话下。
这样的存在对王族来说,无外乎是个有力的帮手,同时也是个有力的威胁,因为他不属于王室,却属于合番楼。
而合番楼的人,不听从于王室。
敏感多疑的王族势力为此感受到了王座不保的危机,开始暗地里派人潜入合番楼,试图找出慕芷南谋反的证据。
又是一年正月十六,明月高悬。
少年挡在身受重伤的慕芷南身前,双眼猩红巨齿獠牙。
他手握长剑,却因为慕芷南而不敢轻举妄动。
一众举着火把的王族亲兵将二人包围,年迈的北荒国国王站在圈外,佝偻着脊背好似一只长须老鼠,细眯着眼睛一脸餮足的看着陷阱内的两只猎物。
“纣王,您就如此信不过臣吗?”慕芷南捂着胸口止不住冒出来的滚烫热血,内心凄然,蓦然方觉自己的一腔赤诚竟就如此付诸东流,最终只换来这么一个谋逆的罪名。
纣王负手踱步,尖细难听的嗓音,发出咯咯咯的笑声:“芷南啊,莫要怪朕,要怪就怪你自己,亲手将这怪物,从城门外捡回来。”
慕芷南闭眼不语,苍白的嘴唇在少年的耳侧细细低语着。
纣王缩紧瞳孔,单手举起,全部的亲兵箭上于弦,蓄势待发。
几乎是同时,纣王下令的前一刻,包围圈内爆发出一阵非人的哀嚎。亲兵们好似见了鬼一般连连倒退,仓皇而逃抱头鼠窜,露出包围圈的内景——
巨大的羊角上挂着两个被刺穿了腹部的亲兵,临死前好似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双目圆睁死不瞑目。
原先的少年不见了踪影,只剩一头不明真身的巨大妖兽,驮着慕芷南拔足狂奔,大地震颤飞石流沙,一脚踩死了纣王,将嘴里含着的书信留给了纣王身边的阜伯徵后,倏而不知从何处展开了一双大翅,扶摇直上万里长空,不见了踪影——
狮身羊角,背负羽翼,晓万物,通万情,众人谓之白泽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