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神君当成跟班了(40)
“倒也不用立刻就走。”梁桓想了想,“反正我的伤也没好,再等些时日也行,等子安兄好了再走吧,这样你也放心些。”
“正是。”
梁桓沉默了会儿,道:“子安兄挨打的事情我听说了,二十板子足以把一个身子弱的人打死了,幸好他有功夫底子,但想必也是伤筋动骨,这样,我也去看看他。”
两人出了酒楼,往陆家去。
陆琮仍在发热,手脚皆无力。
那身影缓缓靠近床边。
他艰难地抬眼看了看,费力翻了个身,笑道:“阿心姑娘……你往后……不要跳窗户了,敲敲门吧,我这样子……叫你看着不合适。”
阿心挤出个笑:“二少爷不把我当女子就行了。”
他微摇头:“你又来道歉么……不必,你本也是想为我出气,出自好心。”
阿心抿抿嘴,面露难色:“我的确是来道歉的,是我一时冲动,不该去打人。”
“不怪你。”
“可我……”女子咬着唇,犹疑好一会儿,方小声道,“二少爷明明已这般虚弱,我却还得请你帮个忙,我……我真没法子了。”
“你说。”
“我……我今天又碰着师父了。”
她原本早上就打算来看陆琮,穿过一巷子,被一轮椅挡住了去路。
那半白发须的班主身后站了一排人,将小巷子堵得水泄不通。
她欲从两边墙面翻起,才刚落到一墙头,班主袖中陡然挥出一长鞭,生生将她卷了下来,她摔在地上,再爬起,又被卷回。
从小到大,她都逃不过这鞭子。
她跑不了了,班主笑看她:“我说过,即便没卖/身契,你与我也脱不了关系。”
她只得服软:“我替你偷过那么多东西,到了这个地步,你甚至已不需要什么了,怎么就不能放了我呢?”
班主哈哈大笑:“我的确不需要什么了,但……还是有遗憾啊。”他往自己的腿看,“我若是能站起来,那才是完美。”
阿心道:“我又不会医治,也给你找过很多大夫郎中,采过很多奇珍异草,都没有用,这又不怪我,你把我抓回去,你的腿也好不了啊。”
班主使个眼色,身后人将他往前推了几步,他俯身看着阿心,一字一句道:“说起来,巧了,有个云游道长告诉我,陆琮的心头血,可以治我的腿。”
“心头血……为……为什么?”阿心抚抚嘴角溢出的血迹。
“那道长说陆少爷是仙人转世,他的血有奇效。”
“瞎说!”
“是真是假,总该试一试,你去取一碗陆二少爷的心头血给我,这事办成,我对你多年养育之恩就一笔勾销,从此彻底还你自由,不管那血有没有效,我都不会再找你麻烦。”
“这……”
“我的腿近来越发疼痛,道长说今日是最后期限,倘若不成,我便需截了,到那时……”班主微眯眼,“我绝无可能再放过你。”
阿心抖了一抖。
她回过神,垂眼看面前病弱的人。
“像二少爷这般良善的人,想来不会见死不救吧。”她苦笑道。
陆琮却摇头:“不行,你应他这一次,他往后会得寸进尺有更多次无理要求,他就吃定了你怕他,你不能应。”
阿心急道:“可他说以后都不会找我了……”
“这话你不该信。”
“可……他真的什么事都能做出来,如果我不应,我就算了,他一定也不会放过你的,二少爷,求求你,就帮他这一次,往后……我为你做牛做马,在你身边伺候。”
“哎。”陆琮道,“我不怕他来找我,你也不要怕。”
然而面前人身子颤抖,满脸都写着惊惧。
陆琮的目光扫过她的面颊,又是一叹。
未知他人苦,如何来劝他人善啊,这姑娘小时候被打怕了,就算已脱离苦海,那些恐惧深入骨髓刻在记忆里,她怎么可能一下子转变过来。
他只能道:“我想给你自由,你却还是要为我做牛做马。”
阿心已咬破了自己的唇:“那二少爷同意吗?”
“我不同意。”他的声音已渐轻。
“我真的没法子了。”阿心的脸上挂满了泪,她从袖中掏出小刀,“二少爷,对不起,往后你便是叫我去死,我也不会犹豫半分。”
说罢,小刀已挑开他的衣襟。
陆琮抬手欲挡,阿心只稍用力一按,他便躺了回去。
刀尖划破心口,他已无力抵挡,蹙紧了眉,声音微弱:“你连死……都不怕,为何要怕……”
“这世上,比死更可怕的事情多了去了。”阿心的语气忽而平静起来,然而她的眼中已被泪水遮挡,一片朦胧,她颤颤巍巍抬手,抹了一把眼泪,伴着那片刻清明,一个用力,狠狠刺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