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曰无衣?与子同袍(44)

作者:易蝣

慕曳白依旧冷声道:“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便想得个好死,世上哪有这么容易的事。”

死确实算不上什么难事,这世上有着千百万种远比死更可怖的事情。

慕曳白的一句冷言就如一把冰锥直直地刺进了黑衣人的心窝,竟让他感觉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

黑衣人猛地睁开了眼睛,说道:“两位殿下多虑了,我并非受谁指使,不过是看不惯你们这些王公贵族的行事作风,想要杀一两个泄愤罢了。”

云舒歌道:“你的脸被毁了容,断然不可能是博学鸿词馆的人,可是你竟然知道我们的身份,而且在这么多王公贵族当中偏偏找上了我,想来已是蓄谋已久,又如何让人相信你只是想要杀几个王公贵族泄愤呢?”

仿佛一张遮羞布被人突然揭了去,黑衣人大怒道:“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当,我说了没有受谁指使就是没有受谁指使!”

云舒歌见鱼儿已经上钩,轻叹一声道:“我自认打从入了博学鸿词馆以来也算安分守己,唯独处置了一个徐秋白和一个司马安,莫非你是司马……”

云舒歌故意拖着尾音没有说完,暗中观察黑衣人的反应,“不对,司马安已经死了,他的父亲司马炎向来胆小怕事,断然不会有这个胆量。徐秋白虽然被关押在了大理寺,可是毕竟他还活着,你若不说,我便只好认定你是徐秋白派来行刺本殿下的了。”

黑衣人顿了一下,随即说道:“都是我自作主意,徐老爷并不知情。”

云舒歌冷笑了一声,道:“这么说,你果真是司马家的。”

黑衣人大惊,一时间竟不知该从何说起。

云舒歌则继续道:“你是不是很想知道我为何能猜出你的身份?”

黑衣人依旧只是将眼睛睁得大大的,没有说话。

云舒歌道:“刚才我提到司马氏的时候,你突然变得非常紧张,可是当我说到徐秋白的时候,你却反而轻松了许多,如果你真是徐秋白的人,那未免也太不合常理了吧。”

黑衣人如当头棒喝,方才反应过来自己中计了,竟兀自冷笑了起来。

云舒歌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应该就是李武吧,你曾是司马安最宠信的侍从,却在一年前不知为何突然离开了司马府。”

黑衣了怔愣了一下,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的名字竟然会从云舒歌的口中说出来,道:“都说大殿下博闻强识,睿智神机,如今看来,果真是名不虚传。大殿下猜的没错,我就是李武,当年谢秀莲姑娘就是被我打晕后掳进了司马府。我以为能做司马公子的小妾也不算折辱了她,谁曾想她竟宁死也不愿屈服,我们从池塘里将谢秀莲姑娘捞上来的时候,她还有一息尚存,本来是可以救活的,可是司马公子定要杀了她才能泄愤,我虽心有不忍却也不敢违逆,只能看着他们将谢秀莲姑娘活活掐死,也是自那以后,我便离开了司马府。”

云舒歌冷哼一声:“你脸上的烙疤又是怎么回事?”

“我自知此行必死无疑,为了不拖累司马大人,就自毁了容貌。”

云舒歌眉头紧蹙,沉声道:“司马安横行霸道,不仅欺压百姓,还强掳奸-淫良家妇女,我看你也算一个好汉,却为何不辨黑白,助纣为虐?”

黑衣人道:“殿下身在庙堂之高,生来就拥有极尊之位、天下之富。可是小人自出生起就只能在乡野瓦巷替人牵马放牛,耕田锄地。是司马公子赏识我,将我一手提携,给了我荣华富贵,锦衣玉食。司马公子之恩不能不报。”

云舒歌道:“所以你就自甘堕落,与他一起无视王法,胡作非为?”

黑衣人缓缓闭上了眼睛,长叹一声,“食君之禄,忠君之事!”

云舒歌冷笑道:“好一个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你走吧。”

黑衣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被烙铁烫毁的狰狞面容也难以掩盖他此刻内心的震动,一字一顿道:“您不杀我?”

云舒歌淡然道:“我为什么要杀你?就因为你要刺杀我你的右臂已经彻底废了,也算是为秀莲姑娘报了仇。你为了不被认出自己的身份,亲手毁了自己的面容,又不惜一死来刺杀我,对于司马安,该报的恩你也报了。如今你的这条命是本殿下的,念你也算是个铁骨铮铮的汉子,所以本殿下暂时还不想要了你的命,只需你今后多做善事,莫要再助纣为虐,且好好活着去吧!”

黑衣人吃惊地睁大着眼睛,久久没有缓过神来。

他向来听闻当今的大殿下宅心仁厚,也知道云舒歌武艺精绝,可是主公的提携之恩不能不报,所以此次他是抱着必死的决心而来。如今,眼前的这个他要刺杀的人竟然要对他网开一面,黑衣人一时间羞愧难当,更加不知所措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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