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有位疯癫剑客(39)
这时有人亲扣这禅房的门,高景行止和怀苏清风对望一眼。
一位沙弥道:“千岁教主请高景行止。”
涠洲竹一佛门的后山是一处密林,密林深处,千岁崇朝在等着高景行止。
高景行止踩着雪,单刀赴会。
千岁崇朝红泥火炉,取雪煎茶。
高景行止道:“千岁教主还真是闲情雅致,这密林深处竟然还有这样的阁楼。”
千岁崇朝笑了笑,递了一杯茶。
他笑道:“好茶还需配好人。”
高景行止放下茶杯道:“我是个好人?”
千岁崇朝道:“你是个好人。”
高景行止道:“不敢当,不敢当。”
千岁崇朝话锋一转:“你可还记得涠洲四景?”
涠洲竹一佛门于高景行止而言并不陌生。
岳林晚钟,平仲古柏,八万竹林,江天暮雪。
千岁崇朝道:“你许久不曾回来了。”
高景行止道:“走时我就不打算回来。”
千岁崇朝道:“你可曾去看过你父亲?”
高景行止冷笑,面无表情,从未有过的阴蛰,握着茶杯的手指骨节发白。
他道:“我父亲在宣州,好得很,不劳千岁教主费心。”
岳林寺的钟声响起,肃穆庄严。
高景行止站起身怒道:“你每日诵经念佛,可曾问过自己的心,直视菩萨的面?”
千岁崇朝许久都没说话,岳林寺的钟声已罢,高景行止沿着来时的路回去了。
话不投机半句多,人走茶凉楼已空。
这江天暮雪之下埋着的是一不归人的尸骨。
异乡人。不归人。
不知何时有人来将其收敛。
高景行刚走,千岁崇朝的茶也才喝了半盏,眼下,再醇美的茶他也喝不下了。
梦渔樵从后面的丛林中走出,拨了拨千岁崇朝面前的炭盆,继而又焚香静坐,不发一言,低着头,手里还在不断拨弄珠子。
千岁崇朝问道:“可曾寻到竹剑?”
梦渔樵摇了摇头。
高景行前脚刚出屋子,梦渔樵便支走怀清风,可是在乔枝聚雀身上并未寻到那把竹剑。
无边法师赠予顾望三河的那把竹剑。
千岁崇朝叹了口气,便再无心喝茶。
武林盟会迫在眉睫,可是竹剑却迟迟没有下落。
梦渔樵道:“没有那把剑,我也可以在盟会上打败高景行。”
千岁崇朝道:“最近的武功练得怎样?”
梦渔樵忙起身,作揖拜道:“涠洲竹一佛门第八万四千位弟子梦渔樵请求试武。”
话音刚落,原本还坐在蒲团上的梦渔樵盘腿而起,双手合十,在空中打旋。
双手间的不是他物,正是他的武器。是一片薄薄的刀片,是暗器也是武器。
暗器,可直中眉心,咽喉。
武器,可断人手脚,脖颈,甚至头颅。
这便是名副其实的邪物,比桃花剑更甚,但却在江湖上籍籍无名。
没人知晓,梦渔樵的武器,就好比无人知晓高景行止的隐刀。
纵是知晓,那也是将死之时。
千岁崇朝竟然还坐在原地,闭着眼睛。
他倒不是认为梦渔樵不会杀他,而是他有把握。
梦渔樵手中的剑从未出现,始终在手掌中,他不会让人看见。
不出手掌的剑如何杀人?可梦渔樵就是有这样的手段。
枯叶被卷起,千岁崇朝处于枯枝落叶之中,梦渔樵只得逼近。
他速度够快,可是不够准。千岁崇朝只是稍稍偏离座位,梦渔樵的剑擦着他的后背,割破了他的新袈裟。
枯枝落叶纷纷落下,案上却是干干净净,一片枯叶也无。
梦渔樵落地,收回了一只手掌,另一只手隐匿于宽大的袖袍之中。
千岁崇朝摸了摸袈裟道:“颇有长进。”
梦渔樵问道:“师父可曾见识过高景行的隐刀?”
千岁崇朝惊愕道:“你如何知晓他有隐刀?”
梦渔樵嘴角一抹笑意,转瞬即逝。
手中又重新拿回那串价值连城的珠子,空气中就只剩下珠子碰撞的声响。
千岁崇朝道:“我不曾见识过,也只是听说。”
梦渔樵无言。
竹剑并不在杜广容府上,不只是有人捷足先登,花隐垣晚了一步,还是本来就不在。
杜广容不知他们的消息从何而来,颇有些无奈。
他竟不知,眼下除了涠洲竹一佛门,江湖各大门派纷纷出手,这把竹剑他们志在必得。
张铁生在自家院中磨刀,手伸进早已冰凉的井水,不禁打了个寒颤,像他这样的身体,竟然也会怕冷。
不是他怕冷,而是宣州冷。
宣州时一天比一天冷了,这冬天像是怎么也过不去了。
他只听见有人在喊白修一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