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花(8)
“嗯,买一些吧。”
一路走来,用来消遣的吃食竟所剩无几。祁客倾轻声应答,声音也清清冷冷。
沈休手脚麻利地买了平日里祁客倾爱吃的东西,让老板包了。
提着刚买的甜食,沈休跟在祁客倾身侧,开始絮叨。
“公子,这不比江南,您的身子弱,这一路舟车劳顿,少不了一番折腾,您可得按时吃药。”
祁客倾淡笑,知道是为了他好,只是自己受不了药的苦味。
这些年来药从来都没断过,按理说他也该习惯了药味,相反,他对药苦愈发敏感。所以身子能受得住的时候,他便总想着拖一拖。
“还有啊,公子……”
一路絮叨着,两人到了祁家宅子。
上好的红木门,当真是气派。
沈休上前跟守门的说要见祁论岭,只道是赴约。
守门的一看祁客倾气质非凡,不敢怠慢,迅速进门通报。
祁客倾神色淡淡,轻垂眼帘,周身的气息更清冷了些。
不多时,管家来请。
管家看着祁客倾觉得有些熟悉,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却也不逾矩,没有多言,一路带着他们去前厅。
再说祁论岭正在跟新纳的小妾打情骂俏,听了下人来报,满腹疑虑,并不记得跟谁有约。
被扰了好事儿的祁论岭板着个脸来了前厅,远远的看见祁客倾美极的侧脸,脸色缓和了很多,心思也开始活络起来。
等他走进前厅,走到祁客倾前面的时候,春光满面却令人作呕的表情一瞬间僵住。
祁客倾不紧不慢地起身,对祁论岭点头问好。
他神情冷淡,并没有时隔多年再次面对生父时该有的情绪,无论欣喜或厌恶。
只有被迫跟陌生人谈话的不适。
“你……祁……”
祁论岭几乎是瞬间认出了他,只因他的容貌几乎完全随了他的母亲。可是,要叫出口的名字死活想不起来。
“祁客倾。”祁客倾开口提醒。
看着祁论岭略微尴尬的表情,祁客倾微微垂眸。
他当然想不起来他的名字,只因他从出生到离开都不曾被赐名。
祁论岭想拍拍他的肩膀,又觉得有些别扭,伸到一半就收了回去。
“客倾啊,怎么突然回来,也不跟爹爹打声招呼?”
祁客倾有些想笑。
“父亲这是哪里的话,自己家不是想回就能回的吗?”
这话多少有些直接,祁论岭面上挂不住,便没有接这个话茬。
“这为父并不知你今日回来,也没有提前准备好你的住所,你就委屈一下住到望竹楼吧。”
真不愧是在各色红颜中流连的人,不要脸的功力很是强大。
脸不红心不跳地表演着慈父的形象,丝毫不显刚才的尴尬。
祁客倾心里感叹,面上不显。
“嗯,客倾全听父亲的。”
祁客倾就这么站着,并不欣喜,清冷矜贵,让人惊叹。
说话时恭恭敬敬让人挑不出毛病,但总让人觉得对方才是低人一等。
一时间两人都不说话,气氛有些尴尬。
“客倾缺什么记得跟管家说,管家带着客倾下去吧。”祁论岭先开了口,演慈父当然也是要演到底的。
“客倾谢父亲。”
祁客倾微微颔首,然后跟着管家出去,走到门口突然停下。
祁论岭看着他,心里说对他没有一点亏欠是不可能的,但也只是一点点。
若是他什么都觉得亏欠,什么都放在心上,那活得也太累了。
“客倾想知,望竹楼可是我母亲生前所住之地?”祁客倾微勾了唇角,孱弱冷清的容颜瞬间鲜活了起来。
祁论岭先是一愣,他这一笑像极了岚晴儿。
岚晴儿当年也总是这样对他笑。
他有刹那间的失神。
“额……晴儿的住所年久失修,后来重建之后给了留华。”
祁论岭说得冠冕堂皇。
祁客倾早就敛了刚才的微笑,依旧冷漠自矜,仿佛刚才那个轻笑的人不是他。
“那客倾就先下去了。”
祁客倾走了之后,祁论岭在前厅站了一会儿,许是良心发现缅怀逝去的岚晴儿,又或是细数自己当年如何愧对祁客倾。
不过,谁知道呢。
片刻之后,祁论岭也离开了,毕竟爱妾还在等他回去继续温存。
望竹楼。
祁客倾站在院子里的梨树下,望着远处的连云山出神。
祁客倾这三年来总喜欢发呆。
想一想祁府那小半年住进来的两个客人。
祁客倾没想到,那天晚上是最后一次见到他。
虽然受了伤,但是第二天,戚良寻两人还是出门了。
祁客倾以为他们晚上会回来,但是他再也没有等到他。
他们消失了,再也没有出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