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长安(309)
“你们借着为小侯爷报仇的名义,跟着陆小六进了陆家庄,却屠了陆家庄两百多条人命!”
苏岑胸口微微起伏,虻山山洞里那二百八十七具尸体,全部死于喉骨断裂,那是被人活生生勒死的!
陆逊毫不在意地一笑,“一群愚民,死不足惜。”
“那什么才足惜?侯府的小侯爷就足惜?你那宝贝儿子就足惜?!”苏岑目光沉痛,在嗓子里尝到了浓浓的血腥气。有人为了一条人命跋山涉水,奋不顾身,只为了还生者公道逝者安息,而有些人却视人命为草芥,杀起人来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这世道本就是如此,弱肉强食,天经地义,当你站到了至高之处,看这些人和蚂蚁没有区别,什么人会在乎一天踩死了几只蚂蚁?”陆逊难得兴致不错,耐下心来跟苏岑解释,“李释这些年征战沙场,他手上的人命可比我多多了,你怎么不去质问他足不足惜?”
“你不配。”苏岑道。
“什么?”陆逊皱眉。
苏岑抬起头来,一字一顿道:“你不配跟他比。”
下一瞬苏岑只觉得一阵风逼至眼前,胸口一痛,一掌便把他带飞出去,那扇镂雕螭龙屏风轰然倒地。
苏岑眼前一黑,一口腥甜顺着嗓子上来,还没缓过气来,一只手又捏着脖子将他凭空提了起来。
陆逊那双眼睛里带着嗜血的寒光,“你再说一遍。”
苏岑喉头动了动,终究忍着没动。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脖颈在人手底下轻轻颤抖着,他再说一个字就能和陆家庄那二百八十七条人命一个下场。
两相僵持,苏岑呼吸不上来,只能用力扒着那只铜打铁铸似的手,眼里血丝遍布,白眼上翻,即将脱力之际陆逊才把他松开。
苏岑跪伏在地,喉咙一松,空气大量涌入,没命似的咳嗽起来。
“李释他算什么东西,”陆逊振袖一呼,“不过是一帮骗子,一伙窃贼,宵小之徒,他才不配与我相提并论!”
苏岑心道,那你就不要从早到晚地跟人比啊。
陆逊怒气未消,抓起一杯凉茶压了压火气,又有黑衣人进来奏报:那个叛徒抓住了。
苏岑身子猛的一僵。
暗门的叛徒,该不会是……
伶儿早在陆逊还没回来时就已经出了陆家庄,他们又是怎么抓到他的?
陆逊一颔首,“带进来。”
不消一会儿便进来一个身着蓝袍的中年人,身后还跟着两个黑衣人,一左一右提着一个人,那人头低垂着,双手被束在身后,看起来已经没剩几口气了。
直到人被扔在地上苏岑才看清,那人竟还是个半大少年,凌乱的鬓发后面容青涩,身架刚刚长成,还带着几分少年人的纤弱感,也就是曲伶儿那般年纪。
而那张还带着稚气的脸上青紫纵横,身上也已经衣衫褴褛,透过破裂的布料能看到纤弱的肋骨上交错而过的血痂。
苏岑悄悄松了口气,还好不是曲伶儿。
那蓝袍人回道:“是我体察不甚,让奸细混了进来,属下罪该万死。人我已经狠狠教训过了,断了他的手筋脚筋,他这辈子也不可能离开暗门了……门主能不能饶他一条性命。”
那少年人蠕动向前,抬起一张脸来,竟颇有几分我见犹怜的姿色,只是脸上涕泪横流,却没有手来擦一擦,只能以头抢地边哭边道:“我是被胁迫的,再也不敢了,门主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陆逊对这边的梨花带雨无动于衷,斜睨了蓝袍人一眼,“这是你的人?”
蓝袍人紧抿着唇,看着少年人殷切的目光,半晌才点了点头,“是。”
少年人刚松下一口气,下一瞬,寒光一闪,血溅堂中。
少年人难以置信地长大了嘴,却也只能翻吐出几口血沫,抽搐了几下便没了动静。
苏岑呆立原地,脸上染了温热的血,明明余温尚存,人却已经没了。
陆逊收剑回鞘,“我不管是谁的人,背叛暗门就只有这一个下场。”
蓝袍人立即跪伏在地,“门主饶命!”
陆逊在蓝袍人肩上拍了拍,轻描淡写道:“我知道暗门近几年折损了不少人手,可也不是什么歪瓜裂枣都能往里进的,下一次再出现这种事,这里躺着的就是你。”
蓝袍人立即称是。
“下去吧。”
蓝袍人躬身退下,刚走到门厅,却又被陆逊叫住,“把你的人带走。”
蓝袍人回头看了眼那具已经凉下来的尸体,摆了摆手,两个黑衣人又像来时那样把人拖了出去。
只剩下一摊艳丽的鲜红留在庭中,很快也就被下人们打扫干净了。
陆逊拿一块白帕子给苏岑擦了擦脸上的血,轻笑:“吓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