判官(78)
“今天刚知道。”夏樵倒是很诚实,“轮值轮到这里来啦?好巧。”
大东哈哈干笑两声:“是啊,这边乱七八糟的传闻挺多的,是咱们家轮值的重点区域,不过一般是本家那边来,今天难得轮到我俩,确实是巧了。”
他刚把话圆上,周煦那个祖宗就来了:“你不是说我小姨给你俩派了别的活,要盯人么?这就盯完了?”
大东:“……”
这话一出,闻时、夏樵、谢问和老毛同时转过脸来,认真地盯住了他们。那表情,混杂着“终于找到一个视线落点”、“如释重负”以及“你们尴尬不尴尬”的意思。
于是大东和耗子在并不知道为什么的情况下,忽然背负了很多。
耗子从唇缝里挤出一句:“怎么搞,我想死。”
大东心说谁不是呢。
“要不……走吧?”大东挤了一句。
耗子立马转身直奔门口,似乎就等这句呢。
结果他撩开塑料门帘一看,原本空洞荒废的地下通道已经变了模样。
通道两边长长的墙上,每隔几米就有一盏小小的灯,照在三米店张贴的海报上。灯光是细细的一束,照的位置也很特别。
乍一看,那些柜子、床板、厕所隔间都是逼真立体的。
好像你就缩在其中一个狭小逼仄的空间里,看着光从缝隙里透照进来,在脸上落下一道斜长的线,把人切割成不规则的两半。
通道里忽然有了行人,不知谁咯咯笑着,脚步声从通道这头,跑到通道那头。片刻后又追逐着跑回来。
还有稀稀拉拉的人影,空洞地从通道里慢慢走过。他们戴着帽子或是拎着包,也不说话。经过那些灯光的时候,可以看到那些煞白的脸瞬间清晰,又接着没入黑暗里。
像不断跳帧的恐怖电影。
其中一个路过的人影似乎感觉到了耗子的注视,缓缓回过头来。
他回头的动作很奇怪,身体还在往前走,肩膀一点没动,只有脸转了整整90度。灯光在那一瞬间自上往下打下来。他的脸一半在阴影中,一半在光里,就像被人横切了一刀。
他像是故意吓唬人一样,盯着耗子看了几秒,然后猛地探出头来!
那张脸突然清晰,几行深色的血从他眼眶里流下来。
耗子甚至听到了淅沥沥的流淌声,接着“滴答”一声,有冰凉的液体从顶上淌下,“啪”地落在他鼻尖……
非常腥气。
那路人仿佛恶作剧成功一般,无声笑着,把头收了回去。
耗子默默把迈出去的脚收回来,放下门帘,拽着大东后退了三步。
“你退什么?”大东问。
耗子动了动嘴唇,压下刚刚一瞬的惊惧,强行冷静道:“我们入笼了。”
“怎么可能?”大东划开手机屏幕,“我刚刚还跟岚——”
姐发了信息……
他看着空空的手机信号,把后半截话咽了回去。
信息界面还停留在他给张岚发的那句:跟上了!三米店这边,我跟耗子都在,他俩跑不掉。
他当时发完就收了手机往地下跑,没注意发送成不成功。直到现在才发现,信息旁边是个红色的感叹号,表示这句话没能发出去。
“这下好了。”大东小声咕哝道。
“怎么?”耗子问。
大东给他看屏幕,轻声说:“她连我们在哪都不知道。”
也就不可能赶过来看看了。
常常在附近轮值的张家小辈知道,三米店其实是个很麻烦的地方,曾经出过好几个笼,每个都很凶。
也许是笼出得太多了,有时候只要靠近这边,就会感觉到一股让人不太舒服的劲。
难以形容。就好像在这里呆久一点,人就容易产生一些冲动,想做点什么危险的事。
这跟解笼的时候消融不掉笼主怨煞、反倒被怨煞侵蚀污染有异曲同工的意思。所以大东他们正常轮值,往往会避开这一带,因为知道自己可能解决不了。
像这种比较棘手的地方,被他们称为笼涡,一直是由本家几个厉害人物负责的,比如老一辈的那几个,还有张岚、张雅临他们。
但世间笼涡其实很多,光宁州就有9个,而且范围和数量还在增加,遑论所有。所以他们不可能每时每刻都盯着,一般是隔一阵子来清一回。
最近张岚和张雅临的精力都在宁州西南那3个笼涡上,这点大东是知道的。所以指望大佬来帮忙,就不太可能了……
这笼里都有些什么玩意儿呢?
大东默默回头看了一眼,看到了被除名的谢问、上不了名谱图的沈家俩徒弟、一个腆着肚子一看就是饭桶的店员老毛,让往西一定往东的周煦,以及一个满头问号小脸煞白的普通中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