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道观期末考(82)
那人一怔,继而应道:“多谢。”几招虚晃而过,在甲兵的护卫下退走。
而眼前又忽然一阵摇晃,便是晴空烈日,人声嘈嘈。最后感知的,不过是黑暗,和穿过脖颈的剧痛。
许靖远猛地一睁眼。
他的双眼正对着骷髅头颅黑洞洞的眼。
那头颅被一具无头的骸骨夹在左腋下,正对着他,亦即原先镇墓兽所在的位置。
“你来了。”骷髅头的嘴上下张合,发出咔咔的声音。
好像明白许靖远要问什么,他继续说道:“我只是想要人帮我找一样东西。”
“我是被冤枉的,我没有和那些小人同流。殿下,殿下啊……”他黑洞洞的双眼中突然流出血泪,霎时间整个墓室黑雾腾腾阴气缭绕。
“你要找什么?”许靖远问。
这一声好像是关起这个古代幽魂怨气的开关,他迈开脚步,全身骨架发出咔咔的声音,在棺木上坐下来。
“天子笔。”
“我要找的是天子笔。”
许靖远醒来时,晨光尚熹微。他侧头看向枕边,那只镇墓兽化成细细的碎屑,闪着幽深的黑芒。
他反复斟酌梦境,最终还是躺在床上长叹一口气。
汉时,未央宫,长安街巷。
天子,太子。
冤死。
那便是,巫蛊之祸了。
墓主应当是事后被问罪的官员,他或许忠于天子,却不忍太子蒙冤,放了水。但太子最终还是死了,围剿他的人被痛失爱子的天子下令处死。
而墓主大约也是有忠于他的人。他被人带回这个当时的蛮夷之地,并修建了坟墓下葬。但是含冤而死的怨气令他久久无法/轮回,终日期盼着沉冤得雪。
许靖远起身将镇墓兽的粉末用布包好,早课时将之放到香炉上绕了三圈,之后小心收起来。
吴兴德问他可有头绪。
他摇头:“天子笔,那可是几千年前的东西。谁知道有没有跟着那位帝王埋入陵寝里。”
《西京杂记》载:天子笔管,以错宝为跗,毛皆以秋兔之毫,官师路扈为之。
这样的珍宝,就算出现恐怕也被上交国家了,哪里能寻到。
“那位要这天子笔做何?”
许靖远说着:“他是没说,我倒能猜出来。他的罪行是天子亲判,若要洗去这冤屈,必然需要天子亲赦其罪。天子不可寻,金口无法开,自然也只有天子笔可以用了。”
吴兴德目露赞赏:“靖远,你这头脑,实在是灵光得很。”
许靖远虽然打小被夸,倒仍然是学不会收敛,一被夸那尾巴又摇晃起来,脸上满是骄矜得意之色。
吴兴德就敲他脑袋:“你倒是得意上了。我却有个找笔的方向,你倒是猜猜?”
许靖远一怔,忙上去帮吴兴德捶肩膀:“师伯,我没猜出来,你快告诉我。”
“你再仔细想想?”
“师伯啊,你是不是西游记看多了。”
吴兴德拍了一下他脑袋:“什么话。”
“你讲话那调调跟唐僧似的。都0202年了,就不要这么文绉绉的吧。”
吴兴德吹鼻子瞪眼:“滚滚滚。”
……
最后还是敌不过许靖远的缠功,问了他一句:“你想想身毒宝镜。”
身毒宝镜,在与海麒麟一战时孔令窈所用来引天星的宝镜。
许靖远恍然。
仍然是《西京杂记》中记载,宣帝被收系郡邸狱时,手臂上系着身毒国宝镜,这宝镜可以照见妖魅,佩戴它的人有神明庇佑。宣帝崩后,宝镜就不知所踪。
“但是,毕竟也没有记载,宝镜和笔是在一块的……”
吴兴德眯上眼:“此是机缘,不可泄露。”
其实你也没有什么把握吧师伯……
许靖远走后,吴明越抱着一堆香烛过来:“师傅。”
“师弟对你很怀疑啊。”
吴兴德背着手慢慢走出道观:“那是他的机缘。”
吴明越将香烛放入立柜中。他已经习惯了师傅这样,但也忍不住想,难怪世人总觉得佛道骗子多。要么是佛曰不可说,要么是天机不可泄露。
“对了师傅,康家那个小哥?”
“让他打扫下大殿,静静心再回去。”
孔令窈下课后才将静音的手机取出,打开锁屏便看见许靖远发的短信。她的心跳漏了一拍,脸上却红起来。
伸手拍拍脸,她将教案整好抱在怀中,向校外走去。
许靖远靠在不远处的路灯下,看似漫不经心,实则敏锐地观察着四周。
偶有这样闲下来的时刻,开眼仔细去看四周,就会发现那些躲躲藏藏的小东西。
可能是浮在阳光中贪婪吞吐日精的小绒毛怪,也有躲在屋檐下偷偷看着过往行人的黑雾状精怪。
旧宅的门铺首,从那穿环的地方伸出两条细细的胳膊,手掌相对,手指紧紧交握,好像这样就能把门牢牢守住,不会被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