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道观期末考(4)
是张贵。
许靖远看了一眼飘在身前的张高阳,她也愣愣地看着站在床上的自己:“我,我醒了吗?”
许靖远没回答,床上的张高阳已经又厉声尖叫:“高阳呢?高阳呢?你们这对狗男女,你们把我扔了,你们害了高阳。素芳呢?我感觉不到素芳了,她去哪里了?”
许靖远一听,便知这个占据了高阳身体的生灵对高阳并无恶意。他便将视线调转到那对男女身上。
同时身后的话语也飘了过来。
“这小姑娘,看着有点邪门啊。”
“我看着是被上身了。不然叫个道长来看看?”
……
许靖远这下倒有些无力了。他知道桐市人敬鬼神,但没料到这些人看着这等怪事都没觉得害怕的,反倒谈得很是兴起。难道说被上身这种事在桐市很常见吗?
张贵身边的女人上前几步:“高阳,我是小姨啊,你不认得我了吗?。”
“张高阳”俯下身,阴恻恻地笑了起来:“小姨?你是个什么玩意儿,给素芳提鞋都不配的家伙……”
林素芬眼中闪过阴翳,尖声叫道:“护士,医生,我外甥女疯了,快把她绑起来!”
几个护士早在一旁着急了,听到这话便想上去,“张高阳”冲着护士伸过来的手便是一阵抓挠,在床上左扑右冲的,动作很是敏捷,像是某种小而灵巧的动物。
护士见她举止怪异,心中害怕,到底缓下动作。林素芬却趁机上前,抓住一块从“张高阳”口袋中掉出来的物事,抬手就要掰断它。
“张高阳”叫了起来,声音又尖又利,仿佛爪子刮擦玻璃一般,让人耳膜一阵鼓动,脑袋都疼起来。
一只手握住林素芬的手腕。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林素芬挣了几下,挣脱不开,反倒被人将手上的物事拿了过去。
“还给我。”林素芬瞪着眼前的年轻人。
“是你。”张贵认出了这个半小时前刚分开的客人。
许靖远将那物事翻看了一下,看向林素芬:“这是张高阳的桃符吧。”
林素芬迎着他冷厉的目光,心中一颤:“与你何干。”
她指着“张高阳”:“这是邪物,你看她都疯了。”
但病房里突然很安静。刚刚还不停闹腾的“张高阳”往后挪动,缩在床头与墙壁的夹角。
许靖远拿着那枚桃符,走到“张高阳”旁边。她脸色煞白,发着抖,和刚刚凶悍的模样判若两人。
许靖远将桃符放在她身边,低声道:“你回去,让高阳回来。”
“不!高阳她……”她要拒绝,声音却卡在嗓子里。张高阳的魂体从许靖远身后探出头来。
旁人只看那年轻人似乎对小女孩说了什么,她就闭上了眼睛。那年轻人在她头顶拍了拍,好像大人安抚不安的小孩一样。
许靖远将桃符又收了起来,笑眯眯地对一旁的护士说道:“好啦,快给她看看身体怎么样。”
护士心有余悸地看了张高阳一眼,见她睁开眼睛,脸上满是茫然。她看了看四周,好像不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爸爸,小姨……”
张贵和林素芬脸色微变。两人相视一眼,张贵慢慢走上前来:“高阳,高阳你醒了吗?”
张高阳疑惑地看着他:“爸爸,我怎么会在这里?我不是在家里睡觉吗?”
张贵和其他人都松了一口气。护士上前握住她冰凉的小手:“小朋友,你生病了,住院呢。来,阿姨帮你看病好吗?”
林素芬猛然发现那个年轻人不见了。她慌忙示意张贵留下来看顾张高阳,自己则想出门去找许靖远。
但明明门口围着那么多人,却没人知道那个年轻人是怎么出去的,又是往哪里走的。
“嘿,活神仙!”有个小伙子高声叫了起来。于是围着的人群又开始议论纷纷。
许靖远沿着来路往黎阳观走。他手上握着一枚桃符。
这桃符很旧了,原本浅色的原木色裹上一层包浆,变成一种近乎墨色的深色。桃符正面是神荼,背面是郁垒,周围雕着回形纹,看起来古朴庄重。
张高阳口中放在家里的桃符,不知道为什么会在她身上。
许靖远戳了戳桃符:“你想说什么呢?保家仙?”
桃符里头没有动静。保家仙似乎耗费了太多精力,没有什么精神头。
保家仙,所谓胡黄白柳灰,被一些人家所供奉,为这些人家预知祸福,庇佑子孙。
这只保家仙,是黄仙,也就是黄鼠狼。许靖远从那些只言片语里推测,它应该是高阳母亲林素芳这一支的保家仙,与林素芬可能还有龃龉。
林家姐妹都擅长制桃符。林素芳给高阳的桃符应该是保家仙的栖身所,同时用来保护高阳的。而林素芬给的那个莫名其妙的桃符,应该是种媒介,用来吸食吞噬魂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