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将相下岗再就业+番外(97)
听者有心,说者亦有心,但是这两颗心碰巧都不是为了听和说来的。
越苏自觉不能放任这个话题,黑夜很危险,带着稀薄月色的黑夜更是危险,很多白天说不出的话,不敢想的事,一不小心就做出来了。
她很怕自己不由自主地去抱怨,抱怨他不在身边,抱怨……抱怨说自己其实很想他。
她不由得又想起李白那首《秋风词》,想起那句“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
……入我相思门。
她勉强笑了笑,低眉说:“我先去睡了,信哥你也早点休息吧。”
越苏刚转身要走,忽然觉得发根一阵刺痛,忍不住低呼出声,手摸上去,原来是刚才靠得太近,刚洗过的蓬松头发不知道什么时候牵了几缕在他外套上。
“别急,待会儿扯痛了。”韩信低声说,低头帮她处理那缕细细的发丝。
走廊里还是太暗了,两个人的手在狭小的空间里难免相触。碰到了,越苏才发现他手冷得像冰一样,也不管自己头发还被扯着,说:“信哥你还说你不冷,你手都冻坏了,明天感冒怎么办啊?”
韩信无奈道:“我真的不冷,刚才在楼下洗了手,现在一时没暖过来而已……必须得去有光亮的地方,不然你头发要扯没了。”
他房间就在几步之外,以这种别扭的姿势开门进去,抬手开了灯,正要低头继续解那缕头发,忽然听见楼梯下苏小小的声音。
“木兰姐我先上楼了!”
再就是一步一步上楼梯的声音。
韩信立刻想到他们这个姿势挺引人误会的,要是清清白白俯仰无愧也就罢了。
可若是……俯仰有愧呢。
她刚沐浴过,闻着像甜腻腻的蜂蜜。他不太爱甜食的,但是现在却如同被蛊惑了一般,只想低头去尝尝她裸露在外的柔腻肌肤。
他还没来得及多想,越苏直接伸手把门关上,悄悄向他比了个“嘘”的手势。
他不由自主地笑了。
有了光亮,她头发一下子就解下来了,只是顾及没听见小小进屋子的声音,怕她还待在走廊上,暂时没敢出去。
毕竟深夜从他人房间偷偷跑出来,是怎么也说不清楚的。
越苏看见椅背上搁了件尤其厚的大棉衣,伸手取过来,踮起脚披在他肩膀上:“我刚才还是感觉你手太冷了,多穿点总没错。”
韩信无奈地说:“我真的不……”
话到一半停了。
越苏仰头笑问:“怎么不说了?”
他闷闷地答:“原来这才是暖和,刚才只是我以为不冷。”
越苏笑了:“还嘱咐我注意身体呢,自己冷热都察不出来。”
她声音压得轻,怕门外的人听去,倒格外像枕边的絮絮低语,尤其她还带着亲昵与关切。
韩信忽然说:“其实我也能打仗会杀人。”
越苏看着他,愣了一秒,才想起这是自己刚才形容周瑜周都督的话,又想起他说自己从未有过妻室,那自然是……
自然是无人把他当过夫郎。
越苏觉得自己心都热起来了,颇有些慌乱,先想到的是表面上浅浅的那一层,有些语无伦次地答道:“信哥当然很好啊,出生这种事情是上天注定的,也、也没什么……”
她话没说完,忽然有人敲了敲门,是苏小小,语气平稳:“信哥,那本近代史纲要是你拿了吗?”
韩信在桌上扫了一眼,扬声答道:“没有。”
“嗯,知道了,不好意思打扰你。”苏小,然后终于听见她打开自己房间门进去的声音。
越苏安静了一瞬,见他没有继续追问的意思,忽然疑心自己刚才是不是想错了,只是说:“那我先回去了。”
韩信点头:“去吧,出门的时候帮我把灯关一下。”
似乎言语间有点挫败的感觉,仔细深究字句,又觉得没有。
她轻手轻脚地走出去,关了灯,回头看了他一眼,他的五官已经淹没在了黑暗中,看不清楚。
越苏忽然想,乱世草莽中,如磋如磨的世家公子毕竟还是极少数,更多的可能还是在黑暗中茫然前行的少年,有的一无所有,有的只有手里的那一把刀。
但是那把刀又有什么用呢,攥得再紧又有什么用呢。
其实信哥虽然出身微末,但以一己之力封王拜相,再给他一点时间,他未免不能成长成温润如玉的世家公子。
只可惜没人给他时间。
这么想着,越苏觉得自己胸膛内的感情满溢出来,恨不得回身再去敲他的门,扑进他的怀里,说我……我其实很喜欢你,但是我没有办法。
但她只是从楼梯上一步一步往下走,心想自己不过是个普通人,别说千年之后有人记得,就是死后二十年有人记得,都很了不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