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鸣啾啾(137)
阳光曲曲折折透过层叠树叶落在满林松针上,一浮想起夏天还未结束时,尧白坐在门槛上,拿着只笔描美人图,描完以后会兴致勃勃踮起脚,将画纸挂在高高的树枝上。他还会在傍晚的时候蹲在水塘边喂鱼,先数完水里的鱼,再数出鱼食,还告诉自己鱼是根笨的生灵,不知道饥饱,会把自己撑死。
尧白走在前头,小小身影在明暗光影里越来越远。一浮怀里抱着瓷碗,惊觉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停下了脚步
他往前看了一眼,忽然拔足狂奔,“小白!”
尧白身形顿了顿,回转身来。
一浮站在身前,红着眼圈,“所有人都不记得你,我也会吗?”
尧白的眼神一瞬间黯淡下去,眼中蒙上一层如有实质的悲伤。尧白忽然认清自己的难过不是给闻不凡,不是给承载闻不凡神魂的一浮。
只是给一浮,石头寺的小和尚一浮。
一浮没有得到回答,心里却已经知道了答案,并且他还知道尧白不会再来石头寺了。
他垂下头,啪嗒啪嗒掉了好些眼泪。很快又抬起头看着尧白,絮叨似的说:“我昨天我画在地上的鸟你看到了吗,不知怎么的,画的时候我把它当成是你,又觉得你应该更漂亮些。我脑子里总有一只鸟,特别特别好看,可是我说不出来,也画不出来。”他眼睛像是钉在尧白身上,眼泪汪汪地问:“小白,我们前世是不是真的认识?你出现在后山,跟我说话跟我玩,是不是因为····”
他说着说着似乎也觉得自己的荒谬臆想很好笑,最终没再说下去。
“你的原身是什么样的,能给我看看吗?”最后一浮小声问他,显得异常小心翼翼。
第77章 再也不相干
尧白神情淡淡看着一浮,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半晌才回转身继续往前走,脚步迈得格外仓促,“没什么好看的。”
一浮仿佛意料到他会拒绝,双唇抿得发白,缓缓垂下头。湿哒哒的雨珠悬挂在叶片上,在阳光下晃得人眼睛生疼,一浮吸了吸鼻子,紧紧抱着怀里丑得出奇的陶瓷碗。
过了一会,尧白的脚步慢下来,一浮紧走几步,在他身后小声开口:“小白,你——”
尧白猛地驻足回身,端了一路的好脾气终于破功,大声叫道:“你不要说话行不行,我一个字都不想听!从这里回去我们就撇干净!撇干净懂不懂?你是你我是我,再也不相干!”
一浮愣在原地,觉得嗓子涩得发不出声音,但还是努力把后半句话说完:“···你是不是认错路了,这个地方我们刚才走过。”
尧白:“····”
尧白不吭声了,仿佛一堆被浇了冰水的炭。装模作样看了看四周,锁眉点头道:“好像是走过。”紧接着又不耐烦道:“树都长一个样,是你看错了也不一定。”
一浮没有和他辩解,直接从尧白面前走过去,头也不抬道:“跟着我走。”
尧白心一沉——方才一浮的语气与闻不凡简直如出一辙。来不及细想,此时原神中一股冲天灼热将他烫得一激灵,尧白骂道:“阿月!”
水月立刻否认:“不是我。”此刻它被一股四面喷涌而来的怨煞逼得瑟缩在一角,想是从来没见过这种阵仗,吓得结结巴巴,“好、好像是砭魂骨。”
尧白皱眉:“什么意思?”
水月都快哭了,“妈呀砭魂骨长了个青面獠牙的大脑袋!”
“·····”尧白一脸莫名其妙,刚才那股灼热转瞬即逝,毫无踪迹可寻,他探了探砭魂骨,也好好躺在原神中,“你别是睡梦魇了吧,猛兽,别整天窝着睡觉,出来巡巡山也是好的。”
水月没再说话。
尧白刚一抬头就见一浮站在远处看着他,神情温和,眉梢带笑,一瞬间恍如时光交错,他跌坐在繁花如锦的黄金台上,满身着素的佛尊也是这样看着他,然后朝他递出手。
像是刻意印证着什么,树影里的小和尚慢慢伸出手来。
一瞬间,天地倒换。
一浮浑然不觉,尧白睁大眼睛。林子还是那片林子,郁郁葱葱毫无凋敝之像,尧白却觉察不出一丝生机。坠在叶片上的水露转瞬而枯,树影交错,若仔细看就可以发现地上的影子与眼前的树毫无干系——这里的一切都是错乱的。
这是一个幻境。
一浮见尧白在原地不动,便一脸疑惑地瞅着他。
尧白默然叹了口气,心道这叫什么事,良缘须臾过,孽缘缠三世?用脚指头想都知道这个幻境是谁的手笔,只是没想到邙天的手艺成长得如此迅速。这个幻境与之前那个简直天壤之别,既庞大又精妙,一时竟然破不得。要不是水月那一下子烫得自己神思清明,恐怕现在也和一浮一样落入圈套还浑然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