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风]恶名远播的大佞臣原来是个美强惨(101)
“他是个什么东西,这天下到底姓楚。”
琼楼殿宇被夜色投下一道幽谧而阴诡的影子。
远看去就像一座巨大的墓穴。
殿内疾风乍起,炭盆中燃烧着跳跃的火。
火舌吞噬了一团揉皱的外衫。
天子布满血丝的眼倒映在明亮的玉阶上。
十一从头到尾都不肯同他说话,原是刻意隐瞒。
小周山春猎凶险之至,秦王为何放心将他托付于赵嫣?
非但将自己的金刀给了他,甚至后来问道十一的情况时候冒着欺君之罪替赵嫣圆谎?
楚钰猛然想起来浮鸢拐带赵嫣于醉红楼那一遭,也是秦王带走了赵嫣。
那时他并未深思过。
赵嫣没有道理救他。
扶持一个比他更好掌控的新帝,比救他要容易得多。
赵嫣把一朝天子变成了一个笑话。
他让他死的太痛快了,他应该掘墓焚尸。
可惜赵嫣没有墓。
楚钰沉冷的眼盯着自己手心割裂的伤,一股令人齿寒的恨意渐渐浸透四肢百脉,如同附骨之蛆。
或许这生出的恨意是为了掩饰住仓皇,或者别的什么一旦揭开便不可遏止的东西。
他同赵嫣明争暗斗整整三年,赵嫣到死仍然将他一军,让他不得安宁。
原来这三年他从未赢过赵嫣。
正殿外积雪映着灯花,急风迷眼,红梅落尽。
寂静的长廊中有人的脚步声传来。
朱旻盛穿过晃动的珠帘,躬身而至,殿内的血腥味已覆盖住浮动的暗香。
“陛下,那二人已走,奴才来复命。”
朱旻盛见一身明黄的天子在遍地狼藉中头也不抬道,“朱旻盛,滚出去。”
皇帝血红的眼死死盯着在北风中明灭的炭火,直到最后一片衣角被焚成灰烬。
朱旻盛垂首盯着自己的脚尖道,“陛下,奴才为您唤太医来。”
楚钰竟是笑了。
他好的很。
哪里需要太医?
“程大人还在外头立着呢。”
年轻帝王声音有些沙哑。
“他来做什么?”
朱旻盛拱手道,“程大人说,有关史书和赵大人的一些旧事,想呈给您过目。”
楚钰眼中一片血雾,“让他滚。”
朱旻盛略犹豫道,“陛下若是不见,程大人说一直在那处候着。”
“那就让他一直等着吧。”
于是程沐便一直在红墙外候着。
日暮月升,雪落雪停,身着厚裘的宫人来来往往,史官双肩落满红色的梅瓣与如云的碎雪。
双脚已无半分知觉,眼中的执拗却未曾褪去半分。
宣帝三日称病不朝,驱逐宫人,正殿门关紧闭。
朝野上下流言不绝。
第三日亥时,正殿大门从里打开。
红衣大监怀中抱着刻花卉纹路的四方手炉,身后小监替他撑起了伞,青花伞顶上皑皑一片雪白。
“程大人,陛下宣。”
程沐没有知觉的手从怀中颤抖着拿出几页泛黄的薄纸,睫毛透湿,眉发皆染寒霜。
朱旻盛一见便知那是宫中记载起居注所专用的描龙金纸。
“程大人随我来吧。”
正殿内已然不见三日前的狼藉。
窗柩四合,玉瓶上盛开白色的梅花,有冷香幽幽浮散。
天子负手而立,案前一叠乱折。
程沐躬身入殿,朱旻盛退下后,殿内便只剩下他与陛下二人。
“臣参见陛下。”
程沐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他三日受寒,如今感受到殿内融融暖意,发上的雪融化而开,滴滴坠落在毯上。
“你说的旧事,是什么?”
程沐听到了上方年轻天子沙哑的声音。
程沐将那六页薄纸恭恭敬敬的举于上方,好像他举起的不是薄纸,是一人之风骨。每一个字都铿锵有力,“陛下过目便知,前内阁首辅赵嫣,非佞幸也!”
赵嫣或许从未想过,在他死后,尚有一人为他深夜奔波,为他长立风雪,为他言之凿凿说一句,“前内阁首辅赵嫣,非佞幸也。”
跪于阶下的程沐高举起居注,眼中执拗沉痛,背脊笔直如松柏。
“程沐,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程沐咬牙道,“臣愿意为今日的莽撞负罪!”
楚钰伸手接过阶下史官递来的六页揉皱泛黄的薄纸。
薄薄六页起居注残页,漆黑字迹一见便出自死去的常平之手。
建安十六年初。
正月初七卯时二刻。
圣祖与翰林院大学士林汾于太和殿密谈之。
大学士奏“杀陆相易,覆内阁难。”
圣祖言“当如何?”
大学士遂道,“重症需猛药。”
圣祖言,“何人可担之?”
大学士荐,“赵嫣可。”
正月初七卯时三刻。
圣祖于正殿内密见赵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