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天之下皆仇敌(182)
禾沉冷冷道:“容陵现在敌我不分,那结界若是碰到定会伤到的,听我的话,我们明日进去!”
容不渔还是呆呆的,禾沉唯恐他做傻事,将他强行扯到了篝火旁,道:“再睡一觉,明日你便能见到他了。”
容不渔眼神空洞地看着虚空,不知在想什么,看着倒是十分乖顺。
禾沉不着痕迹松了一口气,就在他以为容不渔已经彻底打消了这个念头,只是转身去拿个水的功夫,他却不见了。
禾沉一惊,像是想到了什么,冷着脸朝着城门口而去。
容不渔果不其然已经在城门口的结界旁了,禾沉冷声道:“容容,回来!”
容不渔像是没看到他,神色虚无地朝着那结界缓慢伸出了手。
禾沉是见识过有人碰到那结界之后的惨状的,他瞳孔一缩,立刻想要上前扯他回来。
只是下一瞬,容不渔却如入无人之境,身体像是穿过一层水波,直接进入了结界中。
禾沉几乎悚然地看着他。
容不渔进来之后,才缓慢地回过头,眼眸似乎含着泪:“对不起……”
他只留了这么一句话,便头也不回地朝着五华城内跑去。
自从见到禾沉后,容不渔便知晓容陵根本不可能在这场围剿中活下来,
就算是禾沉……
禾沉虽然对他这般好,但却不会对折磨了他们这么多年的仇人手下留情的。
容不渔穿过巨大的城墙,没有管周遭路边人人自危的鬼厌,目不斜视地朝着那高高的魔修塔冲了过去。
还未近塔,便从中传来一声剧烈的声响,像是什么被击碎了一般,惊天震地。
容不渔气喘吁吁地踏上台阶,一把推开了魔修塔的石门。
皎洁月光轻轻洒下,倒映出塔中的场景。
容不渔只是看了一眼,双腿一软险些跪下来。
三年前的巨大法阵不知为何此时正在发着诡异的光芒,一个人影盘腿坐在中央,背对着他,周遭全是浓烈的血腥气。
容不渔踉踉跄跄地走过去,喃喃道:“爹?”
背对着他的人突然浑身一颤,怔了半晌才缓慢回过头来。
容陵依然如同三年前一样,面容俊美,眸瞳古井无波,仿佛世间所有事情都不能让他为之动容,只是他满头的墨发不知何时已变成了一片雪白,被一根发带看看束着垂在右肩——那发带,正是容不渔幼时送给他的。
容不渔踉跄走上前,突然双腿一软,直接跪坐在了容陵身旁。
他全身都在发抖,哆嗦着朝着容陵伸出手:“爹……”
容陵的眼神在看到容不渔进来时,已经彻底变了,他仿佛是被人硬生生拉下神坛的神祗,满脸满目全是温柔之色,仿佛方才漠视一切的冷淡是人的错觉。
容陵轻轻抓住容不渔的手,突然一笑,恍如冰雪初融,他柔声道:“我的……不渔。”
容不渔突然忍受不住了,直接扑上前一把抱住他,放声哭了出来。
容陵抱住他之后,这才知晓自己并不是在做梦,他轻柔地环抱住容不渔的身体,双手收紧,笑道:“不渔瘦了。”
容不渔满脸泪痕,哽咽道:“爹,我好想你……”
容陵柔声道:“爹爹也是。”
可是他犯了大错。
在护不住自己最心爱之人的那日起,容陵便暗暗发誓,就算杀尽天下人也定不会动容不渔一根指头,可是他违背了自己的誓言。
他让容不渔那样痛苦不堪自己却在一旁视若罔闻,甚至想要强行扭曲他的意志让他变成和自己一样令人厌恶的存在。
所以,就算再想念,再担忧,他也不敢去寻。
他怕自己再次走火入魔失了神志,让容不渔再受伤。
只是未曾想到,在自己临死前一晚,容不渔竟然自己回来了。
容不渔死死抱着他,不肯松手。
两人相拥了半晌,容陵才轻轻眨了眨眼睛,抬手不着痕迹地抹去脸上泪痕,轻声道:“你为何会回来?不是让你不要回来吗?”
容不渔不说话,只是蜷缩在他怀里死死抓着他。
容陵抬头看了看不远处的天边火光冲天,微不可查叹了一口气,道:“正道之人怕是天亮后便会进城了,不渔,你不能待在这里。”
容不渔抬手将玉楼春插在地上,剑穗摇晃个不停。
“我护着爹爹。”容不渔小声道,“有我在,没人能伤得了爹。”
容陵听着他大言不惭的话,无奈地笑出声,他轻轻抚了抚容不渔的头,柔声道:“可是不渔,爹爹马上就要死了啊。”
容不渔抬手捂住了耳朵,嘶声道:“我听不见,我也听不懂,你不要和我说。”
容陵见他这般自欺欺人,弯眸笑了笑,缓慢伸出手将容不渔的手拉下来,柔声道:“不渔,你听我说。”